你為庾香捐軀,是為什麼?問你,你自己也就說不出;你死了也不算什麼忠臣烈士,節婦義夫。 明白人還說你可憐,是一個情痴,糊塗人便說你是個獃子。 甚至于胡猜到另有他故。 且庾香到你死後,他不能不看破了。 他上有父母,要報答的;自己有功名,要奮勵的;且未娶妻生子,後嗣是要接續的,如何肯能為你捐軀?那時他倒想開了,一痛之後,反倒哈哈一笑,說:『罷了!罷了!鏡花水月,到眼皆空。 』只是可惜了你,到陰司,仍是孤孤單單,盼不到他,一樣的悲苦,無人可訴,你還能唱《陽告》嗎?再要死時,就難再活了。 ”說到此處,自己笑起來,琴言也就笑了,叫道:「蘭哥,蘭哥!我真佩服你,你這些見解從何處得來?」素蘭忽要走動,問道:「後面那小院子,可解手麼?」琴言道:「有毛廁,倒還乾淨。 」素蘭就開了房後一扇小門,上了毛房。 只聽得叩門之聲,見院子內東基角上有一小後門,叩得亂響,即問道:「是那個?」外面應道:「我是對門王蘭保,叫我送西瓜來與琴言的。 」琴言聽了,叫人開了門。 那人挑着四個西瓜進來,說道:「蘭保說,這瓜好,送給你的。 我從着後門進來,省了半里路。 」琴言叫人封了二百錢給他,回去道謝,又問蘭保在家,那人道在家,仍往後門去了。 素蘭解手畢,琴言即開了一個瓜,兩人吃時,甚是甜美。 正吃得好,忽聽得外面喧嚷之聲,急叫人出去看時,那人去了一回,慌慌張張跑進來,說:「了不得了,那姓奚的閙得潑反盈天,你師傅被你打倒了。 」尚未說完,唬得琴言、素蘭魂不在身。 素蘭道:「快關了房門,叫外面拿鎖鎖了。 」兩人開了後門,走到王蘭保家去了。 且說長慶出來見了奚十一,請了個安,舉眼看他,相貌魁梧,身材高大,滿臉的煙氣,似有怒容。 那一個是個獐頭鼠目,短小身材。 又見兩個俊俏跟班,一個認得是春蘭,就請客房坐下。 奚十一道:「我姓奚,想來你也知道,不用我說。 我聽得你這裡有個琴言,特來會會他,快些叫他出來。 」長慶陪笑道:「琴言偏偏不在家,進城去了。 」奚十一聽了,皺皺眉說道:「天天不進城,偏今日進城。 沒有的話,快叫出來,為什麼要躲着不見人?躲別人也罷了,難道你不打聽打聽,我是躲得過的麼?你不要發昏。 」長慶看勢頭不好,像是有意來的,便一面陪笑支吾,一面打算個搪塞他的法子,只得把大帽子,且壓他一壓,且看怎樣。 便滿面堆着笑道:“不瞞大老爺說,我們班裡近日串了幾出新戲,前在怡園演了一個月,才上台。 前日華公子即在徐老爺處見了,就把他們叫了進府,唱了兩天了,還要三天才得唱完。 琴言的戲又多,華公子又喜歡他。 若是別處,就可以叫回來,惟有這個府裡,小的們是不敢去的。 大老爺或與公子有交情,倒可以打發管家拿個貼子,去要了出來。 如果合老爺的意,就將他留着使喚都使得。 小的久聞大老爺的威名,幾次想請駕過來頑頑,恐怕貴人不踏賤地,又因沒有伺候過,所以不敢冒昧。 大老爺倒不要疑心。 若要躲着不見人,這又圖什麼呢。 不要說大老爺,就是中等人,也沒有不出來的。 ” 說到此,便近奚十一身邊。 將扇子扇着,又笑嘻嘻的道:「請寬寬衫子,如要炕上躺躺,小的倒有老泥煙。 」奚十一見他如此小心,氣也消了,發作不出來;且聞留他吃煙,正投其所好,便道:「既然真不在家,也就罷了。 不是我自己誇口,大概通京城相公,也沒有一個不曉得我的。 你若懂竅,過兩天領他來見見我。 就是華公子,我們也是世交,你對他說,是我叫他,他也不好意思不放回的。 」說罷,便解開了兩個扣了。 長慶替他脫了衫子,折好了,交與春蘭,即請他到吃煙去處,亮軒也隨了進去。 奚十一的法寶是隨身帶的,春蘭便從一個口袋中,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在炕上。 長慶陪了,給他燒了幾口,心上又起了壞主意,陪着笑道:「小的還有兩個徒弟:“一個叫天福,一個叫天壽,今日先叫他們伺候,遲日再叫琴言到府上來,不知大老爺可肯賞臉?」奚十一既吹動了煙,即懶得起來。 又想他如此慇勤,便也點點頭,說:「叫來看看。 」長慶着人叫了天福、天壽回來,走進炕邊。 奚十一舉目看時:一個是圓臉,一個是尖臉,眉目也還清艉潔白。 一樣的湖色羅衫,粉底小靴。 請過了安,又見亮軒。 長慶叫他們來陪着燒煙,自己抽空走了。 天福就在奚十一對面躺下,天壽坐在炕沿上。 亮軒拖張凳子近着炕邊,看他們吃煙,春蘭、巴英官在房門口帘子邊望着。 只見天壽爬在奚十一身上,看他手上的翡翠鐲子,天福也斜着身子,隔着燈盤拉了奚十一的手,兩人同看。 亮軒也來炕上躺了,兩個相公就在炕沿輪流燒煙。 天福挨了奚十一,天壽靠了姬亮軒,兩邊唧唧噥噥的講話。 亮軒不顧天熱,就把天壽摟在懷裡,門口巴英官見了咳嗽一聲,托的一口痰,吐進房內。 亮軒見了,拿扇子扇了兩扇,說道:「好熱。 」奚十一把一條腿壓在天福身上,一口煙,一人半口的吹。 春蘭、巴英官看不入眼,便走出去,各處閒逛。 走到裡面,看見些堂客們,知系長慶的家眷。 又見東邊一個小門半掩着,二人便推開進去,見靜悄悄的,有株大梅樹。 上面三間屋子,東邊的窗心糊的綠紗,裡面下了捲簾。 二人一步步的走到窗前,從窗縫裡張時,見床上坐著兩個絶色的相公:「一個坐著不言語,一個低低說話,春蘭卻都認得。 」 第1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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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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