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有些油腔滑調,自然就有這笑話出來。 ”仲清道:「不然,我看老魏,雖不是正路人;但看他像個聰明人,笨不至此。 只怕那首七絶是他的,這首必是那個李世兄的佳章,有些詩如其人。 」王恂道:「李世兄不應如此,看他斯斯文文,卻還有些書氣。 」仲清道:「惟其有了書氣,所以沒有詩氣。 」王恂道:「庾香叫我們批,我們還是批不批?」仲清道:「你就何妨批他一批。 」王恂道:「我為什麼得罪人呢?」仲清道:「我來先把聘才這首全圈了。 」批了一個批語是:得天公玉戲之神。 元茂的詩第一二聯單圈,下四句全圈。 批語云:裁對工穩,用古入化,足可嗣響元徽。 王恂把子玉的詩,用針在碧紗櫥內戳了,來看批語,笑道;”卻批得好,就是太挖苦些。 ”仲清道:「可惜天不早了,這雪也下不住,不然,倒可以去與庾香談談。 」王恂道:「明日去罷!此刻去也談不久了。 」是日又下了一天一夜,積得有一尺厚了。 次早晴了,朔風一吹,將一個世界,竟凍成了一個玉合子,耀眼鮮明。 仲清、王恂早飯後,兩人同坐一車,兩個跟班騎了馬,來訪子玉。 到了半路,碰着一輛車來,兩家跟班都下了馬。 王恂看是孫嗣徽,兩車相對,王恂問道:「你往那裡去?」 嗣徽道:“只因家父夫妻反目,噬膚滅鼻,幾几乎血流漂杵。 有一王大夫,以人治人,有以去其舊染之污,睨而視之,曰無傷也。 今病小愈,不能不綏之斯來耳。 ”王恂笑了一笑道:「我回來就來的。 」嗣徽應了,匆匆而去。 仲清道:「此君無所不用其文,真荒唐可笑。 這『蟲蛀千字文』,真生可為名,死可為謚,世間想無第二人似他的了。 」王恂笑道:“我看此君,只怕到敦倫時還要用兩句文。 倒可惜了我們那個舅嫂,雖不生得十分怎樣,但端莊貞靜,不言不笑。 嫁了這種人,真抱恨終身的了。 ”仲清笑道:「或者他倒有一長可取,也未可知的。 」一路說說笑笑,已到了梅宅。 門上通報了,子玉出來,迎了進去,便道:「兩兄做得好詩,佩服之至。 拙作草草塗鴉,未免小巫見大巫。 」仲清道:「兄等所作,粗校大葉,那裡及得老弟的佳章,恬吟密詠,風雅宜人。 」王恂道:「我最愛《雪意》、《雪色》這兩首,清新俊逸,庚鮑兼長。 」子玉道:「吾兄這四首,冰雪為懷,珠璣在手。 那《雪山》、《雪塔》兩首,起句破空而來,尤為超脫。 至劍潭的詩中名句,如『奈他鼠輩只趨炎』,及『後夜思量成逝水』一聯,寓意措詞,情深一往,東坡所謂不食人間煙火食,自是必傳之作。 」仲清道:「偶爾借景陶情,這傳字談何容易。 」王恂道:「那一首七絶,一首五律,是何人手筆?」 子玉笑道:「你們沒有猜一猜麼?」王恂就將昨日話說了,子玉道:「劍兄眼力,到底不錯。 你們批了來沒有呢?」王恂從袖內取出,子玉看了那首五律的批語,不解其意,何為元徽? 王恂又將孫氏昆仲與他說了,子玉也笑,就叫人請了聘才、元茂出來,大家見了。 子玉把各人的詩交給了,說道:「這都是顏大兄評定的,稱讚得了不得。 」聘才看了批語,暗想道:「顏仲清這人,真可謂博古通今,我用的戲曲,都被他看出來了。 」當向仲清道了謝。 仲清道:「魏兄詩筆甚俊,聲律兼優,想是常做,倒像曲不離口的。 」聘才道:「小弟本來沒有底子,又拋荒了這幾年,那裡還成什麼詩?不失粘就罷了。 」子玉向仲清道:「聘兄的詩,卻還不很離譜。 」仲清點了點頭。 那元茂把仲清圈的這幾句及批語湊在臉上,看了又看,有好一會工夫,始將這詩箋放在茶几上,用雙手摺疊了,解開皮褂鈕扣,揣在懷裡。 王恂道:「李大哥,大著諒來多的。 」李元茂只道說他皮褂蛀多了,冒冒失失的答道:「蛀得還好。 因水路來,悶在艙底下,受了水氣,因此蛀了些。 穿過這一冬,明年也要收拾了。 」大家聽了,不曉他說些什麼。 聘才曉得他聽錯了,說道:「王大哥是說你的詩做得多,不是說你的皮褂子。 」大家方纔省悟,見他臉上脹得通紅,一言不發,只得忍住了笑。 仲清問道:「尊作『長馬』『白人』,想是用的《孟子》,這『雙目近』三字有所本麼?」元茂把仲清瞅了兩眼道:“我是從來沒有所本的。 我看古人詩裡也有把自己寫在裡面,就是這個意思。 ”王恂方纔恍然。 又說了一會閒話,仲清等告辭,子玉等送到門口,仲清道:「何不同出去看看雪景?」元茂聽了,就高興願去。 子玉道:「先生今日尚未全好,我們須在家伺候,改日再奉陪罷。 」元茂撅了嘴不言語。 仲清等告辭而去,子玉送出大門,進來與聘才、元茂又談了一會詩,忽又問起琴官來。 聘才見他有點意思,便輕輕的挑他一句道:「改日何不偷個空兒,同去認認那個琴官。 」元茂道:「明日就去,我只說去看路上同來的朋友。 」指着子玉道:「你說到王家去回拜他們。 只要出了這兩扇牢門,還怕什麼人?」子玉笑道:「過幾日再看。 」且按下這邊。 第1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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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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