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柳敬亭將朝宗書札包裹妥當,背上行李,曉行夜宿.衝風冒雨,沿江而來。 行不數日,遠遠望見武昌,敬亭喜曰:「已到武昌城外了,待我放下行李,在草地下打開包裹,換了靴帽,好去轅門投書。 」遂將衣服更換,不慌不忙竟往轅門上來。 見了中軍官,朝上一拱說:「煩將軍稟報元帥,說有河內寄書人要見!」中軍說:「這時候,還有甚麼書信段遞?你莫不是逃兵,或是流賊細作嗎?」敬亭答說:「我若是逃兵,怎肯自尋轅門?要是細作,亦斷不敢憑空唐突?實有密書一封,要見元帥當而交遞的。 」中軍見有書函,不敢隱瞞,遂即擊鼓稟知元帥。 良玉即刻升堂,喚中軍問:「有何軍情?早早報來!」中軍稟說:「別無軍情,只有一差人,口稱投書的,要當堂面投。 」良玉聞言.遂吩咐開門,叫大小三軍小心防備,若是流賊細作,即刻拿下,着他膝行而進。 敬亭見轅門大開,刀槍密佈,中軍手執令箭,傳說:「投書人膝行而進!」敬亭坦然進來,毫無懼色。 行至大堂檐前,朝上一揖,說:「元帥在上,晚生拜揖了!」良玉喝曰:「你是何等樣人?如此放肆!」敬亭說:「一介平民,怎敢放肆?持有密書一封,特來投遞。 」良玉問說:「是何人書函?」敬亭答曰:「是河南歸德府,侯老先生尚來奉候的!」良玉說:「侯司徒是俺的恩師,你是何人,來此投遞,書在那裡?」敬亭將書呈上,良玉接來一看,就吩咐掩門,請敬亭到後堂,說:「尊客請坐!」良玉遂將書拆開一看,曰:「這書中文理,一時也看不透徹,無非勸俺鎮守邊方,不可移兵內地之意。 轉問足下貴姓大號,與侯老先生有何瓜葛?」敬亭答曰:「不敢!小子姓柳,草號敬亭。 」遂即獻上茶來,敬亭接茶在手。 良玉對敬亭說:「足下可知這座武昌城自張獻忠一番焚掠,十室九室,俺雖鎮守在此,缺草乏糧,日日鼓噪,連俺也做不得主了。 」敬亭聞言,氣說:「元帥說那裡話,自古兵隨將轉,那有將隨兵移的?」遂將茶鐘摔于地下。 良玉怒曰:「這等無理,竟把茶鐘擲地!」敬亭笑說:「晚生怎敢無禮!一時說的高興,隨手摔去。 」良玉說:「隨手摔去?難道你心做不得主麼?」敬亭應說:「心若做的主,也不教手下亂動了。 」良玉爽然曰:「敬亭講的有理,只因三軍餓的急了,竟不問一聲兒。 」良玉說:「我到忘了,叫左右快擺飯來!」敬亭於是以手摩腹,說:「好餓,好餓!」良玉見他如此光景,遂催說:「可惡奴才,還不快擺!」敬亭起身說:「等不的了,往內裡吃去罷。 」說完,往內裡就走。 良玉怒曰:「你何進我內裡?」敬亭回顧良玉說:「餓的急了。 」良玉喝曰:「餓急了就許進我內裡嗎?」敬亭笑說 :「元帥也知餓急了,不可進內裡麼?」良玉笑說:「句句譏俺的短處,好個舌辯之士,俺帳下少不得你這個人哩!」遂又問說:「你與縉紳往來,必有絶技,正要請教!」敬亭說:「晚生自幼失學,偶讀幾句野史,信口演出,曾蒙吳橋范大司馬、桐城何老相國謬加賞贊,遂爾得交縉紳,實抱慚愧!」良玉喜曰:「竟不知敬亭有此絶技!就留在敝衙,早晚領教罷!」正是: 口爽舌辯滑稽士,壓卻壯膽並雄心。 未知後事如何,再看下回,便知端的。 第六回 阮學士懷怨進讒 楊知縣登樓報因 且說敬亭持書武昌,見了左良玉遠嘲近諷,說得他心神俱動,就糧之議,大半停止。 南京文武,猶懷疑懼之心,遂奏聞朝廷,加他官職,蔭他子侄,又知會各處督撫並在城大小文武,齊集清議堂,公同計議助他糧餉。 此不過恐投書未穩,以安良玉之心耳。 因而計議諸文武,不論罷職、閒員都有傳單。 而楊文驄、阮大鋮諸人亦在傳內,遂各冠帶,早至清議堂中伺候議事。 那知阮大鋮懷恨卻奩之嫌,遂生暗害之心,一見龍友便說:「兄可知左良玉舉兵就糧,競有蕭牆人勾引?只怕左兵一到,還要私放城門,引兵入城,此事不可不作準備。 」龍友說:「這話恐未必確,況你我皆系廢員、閒宦,且莫輕言!」大鋮說:「小弟實有所聞,豈可隱秘不言?」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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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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