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子平素與一班扛夫賭博,贏了,按着葫蘆摳子,問那扛夫照數的要錢;如輸了時,將那隨身帶的豬皮樣粗,象皮樣黑,狗臟樣臭那個醜屁股準帳。 後來收了頭髮,出了鬍鬚,那扛夫不要了屁股,也只要見錢。 一時間沒處弄錢還他,想得母親曾向晁梁賴得有錢一千,待要好好的問他母親要用,料得母親斷是不肯;待要算計偷盜,又不知那錢安放何處。 且住着三間房屋,母親又時刻不肯離他的臥房,無從下手。 就是着了手偷得來用,定然曉得是他,知道母親的心性,見了錢就合命一般的要緊,良心也不顧,天理也不怕,這等白賴來的錢,豈是叫他偷去就肯罷了的?左思右想,料得他的錢定是放在枕下,或是放在床裡褥底,心生一個巧計,說那皮狐常是盜人家的錢物,人不敢言喘。 不免妝了一個皮狐,壓在他的身上,壓得他頭昏腦悶,腳困手酸,卻向他床上搜簡銅錢。 又想那皮狐上去押人的時節,定是先把尾巴在人臉上一掃,覺有冰冷的嘴在人嘴上一侵;又說皮狐身上甚是騷氣。 他卻預先尋下一個狐尾,又把身上衣服,使那幾日前的陳尿浸透曬乾了,穿在身上。 他的母親久已不合老公同睡,每日都是獨寢。 他卻黑暗裡伏在他母親床下,等他母親上床睡倒,將已睡着,他卻悄悄的摸將出來,先把那狐尾在他娘的臉上一掃。 他娘在夢中,已是打了個寒噤。 趴在身上,四腳向上着力使氣,壓得他母親氣也不能出轉;又把自己的嘴凍冷如冰,向他母親嘴上佈了收氣。 他母親果然昏沉,不能動彈。 卻使兩隻手在那床裡床頭四下撈摸,絶沒一些影響。 他母親又在睡夢中着實掙歪。 只得跳下床來,蹺蹄躡腳,往自己鋪上去了。 他母親方纔掙醒,隔壁叫他醒來。 他故意假妝睡熟。 知道他母親必定說那被狐壓昧的事,醒來說道:「虧不盡得娘叫我醒來,被皮狐壓得好苦。 因娘叫得緊,才跳下走了。 上床來,覺有冷物在臉上一掃,又把冰冷的嘴親在我的嘴上收氣。 」他娘道:「這不古怪!我也是這等被他壓了,所以叫你。 我還覺的在我床上,遙地裡掏摸。 咱這房子當時乾淨,怎麼忽然有這個東西?我想這還不是甚麼成氣的狐仙,這也還是個賊皮狐,是知道我有千錢待要偷我的。 不想我那錢白日黑夜纏在我那腰裡,掏摸不着。 只說在你身邊,故此又去押你。 」兒子說:「真是如此,虧了不曾被他偷去。 今夜務要仔細。 」 晚間臨睡,那兒子依舊妝了皮狐,又使尾巴掃臉,冷嘴侵唇,壓在身上。 伸進手去在被裡亂摸,摸得那錢在他母親腰裡圍着,錢繩又壯,極力拉扯不斷,不能上去,又不能褪將下來。 正無可奈何,他母親還道是當真的皮狐,使氣力叫兒子起來相救,啕幹了喉嚨,那得答應。 想起床頭有剪刀一把,拿在手中,盡氣力一戳。 只聽的「噯呦」了一聲,在床上跌了一陣,就不動了。 摸了一把,滿手血腥。 赤着身起來,吹火點燈照見,那是甚麼皮狐,卻是他親生公子。 剪刀不當不正,剛剛的戳在氣嗓之中,流了一床鮮血,四肢挺在床中。 慌了手腳,守到天明,尋了老公回家,說此緣故。 夫妻彼此埋怨了一場,使那一千錢,用了四百,買了一口薄皮棺材,裝在裡面,扛抬埋葬,把一千錢攪纏得一文不剩,搭上了一個大兒。 這真是: 萬事勸人休碌碌,舉頭三尺有神明。 誰說天爺沒有眼,能為人間報不平! 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 修行不必盡離家,只在存心念不差。 種粟將來還得粟,鋤瓜應教自生瓜。 龐老龐婆同鶴馭,黃公黃母總龍沙。 試看在家成佛子,嶧山親見五雲車。 晁梁廬了三年墓,在墳上建了脫服道場,謝完了弔祭親友,謁見縣官學師;墳上立了墓表、誥命碑碣、華表、牌坊、供桌、香案;又種了三四千株松柏;按了品級,立了翁仲冥器。 在墳上住了三年,不曾進城;兒子晁冠,終是少年,不能理料家事,以致諸凡闕略,從新都自己料理了一番。 二奶奶沈春鶯,此時已是六十五歲,姜氏也將近五旬,都是曉得當家過日子的人了;外邊再有兒子晁冠撐持了門戶。 晁無晏的兒子小璉哥,名喚晁中相,一向是晁夫人恩養長大,讀書進學,娶妻生子,同居合爨,又是晁冠的幫手。 於是晁梁自視以為沒有內顧之憂,要算計往通州香岩寺內,與胡無翳同處修行,以便葬梁片雲的身子,擇了吉日,制了道衣,要起身往通州進發。 第37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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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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