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正月,授湖北按察使,張亮基署總督,兵事悉倚之。 剿平通城、崇陽、嘉魚、蒲圻諸匪,擒其渠劉立簡、陳百鬥、熊開宇等。 文宗知忠源忠勇可恃,命率所部赴向榮軍,尋命幫辦江南軍務。 瀕行,上疏切論軍事,略曰:「粵寇之亂,用兵數年,糜餉二千萬,人無固志,地罕堅城。 臣出入鋒鏑,於今三年,謹策其大端,惟聖明裁察:一曰嚴軍法。 將不行法,是謂無將;兵不用法,是為無兵。 全州以失援陷而左次相仍,道州以棄城陷而潰逃踵接;嶽州設防而不能為旦夕之守,九江列艦而不能遏水陸之沖。 豈有他哉?畏賊之念中之也。 賊嘗致死於我,而我不能致死於賊。 賊之戰也,驅新附於前,以故黨乘其後,卻則擊殺。 故賊退必死而進乃生,我退必生而進則死,不待戰陣,而勝負分焉已。 誠欲反怯為強,莫若易寬為猛。 皇上執法以馭將帥,將帥執法以馭偏裨,偏裨執法以馭兵士。 避寇者誅,不援者誅,未令而退者誅。 法令既嚴,軍聲自壯。 此討賊之大端也。 一曰撤提鎮。 承平既久,宿將凋亡,提鎮大臣,積資可待。 位尊則意為趨避,偏裨不敢與爭;權重則法難驟加,督撫不能擅決。 人情當齒壯官卑之日,輒思發奮為雄,位高則進取念衰,必不能踔厲以赴時會。 且軍興數載,饋餉滋艱,提鎮所需,較副參懸絶。 裁一提鎮,養精兵二百而有餘。 奚取以有限脂膏,奉此無益之提鎮?誠擇一深明將略者統制其間,餘則悉歸休致。 副將以下,量擢其才。 此整軍之要道也。 一曰汰冗兵。 選兵膽氣為上,堅樸次之,技藝又次之。 質實耐苦之人,令進則進,令退則退,其身聽命於將而不知它。 浮怯之徒,無事則趨蹌觀美,臨陣則退縮徬徨,論功則鑽刺以圖美官,遇敗則推諉以逃咎戾,宜汰者一也。 徵調頻煩,或羸老備籍,坐耗資糧,或部曲散亡,驚魂甫定。 當此餉糈匱絀,豈容更益虛糜,宜汰者二也。 誠敕各營將領,討部曲而嚴察之,氣充膽壯者備攻剿,樸實堅苦者備屯防。 舍此二端,盡歸釐汰,此致強之急務也。 一曰明賞罰。 勝有賞,敗有罰,亙古不變之常經也。 顧勝有賞而賞非勝,則不如無賞;敗有罰而罰非敗,則不如無罰。 無賞無罰,人猶冀賞罰之時;賞非其功,罰非其罪,則懲勸之用乖,怨讟之聲作,而軍事不可為矣。 今戰勝有功,固當賞錄,左右侍從,獎敘尤多;且未嘗行一失律之誅,按一縱寇之罪。 勝敗本兵家之常,主兵者每言勝而諱敗;功過本無妨互見,主兵者輒匿過而言功。 治承平天下且不可,況危亂之世哉?夫軍中賞罰未可一概論。 勝固當賞,或旅進取斬級以冒功,或追擊貪貨財而得小,則當罰;敗固當罰,或邁勇先驅,後援不繼,或大軍已卻,一將獨前,則當賞。 今大帥據營將之言,營將恃左右之口。 功罪之實,非採訪所可知,好惡之心,因毀譽而多舛。 求是非洽乎人心,難矣。 自非親歷行陣,開誠佈公,何以慰軍士之心而振披靡之習?此風氣不可不急為振拔者也。 一曰戒浪戰。 用兵之道,能守而後能戰,能制人而後不制於人,能避賊之長而後可用吾之短。 臣自廣西以來,深觀賊勢,結營則因地築壘,環以深壕;置陣則正兵敵前,奇兵旁襲;止則遍購徒黨,伺吾虛實;行則遙壯聲威,乘吾張皇。 故嘗以為賊止則當扼要以斷其饋濟,嚴兵以截其奔逃;賊行則當逆擊以遏其鋒,設伏以撓其勢。 乃我之圍賊不嚴守而攻堅,追賊不截歸而尾擊,小有挫失,士氣先頽。 此兵法不可不變計者也。 一曰察地勢。 勢者非圖史所載山川一定之險也。 視賊出入之途,先為之防,察賊分合之機,遙為之制;則漸車之澮,數仞之岡,苟形勢在所必爭,即事機不容或失。 全州蓑衣渡之戰,寇焰已摧,宜速壁河東斷其右臂;道州之役,寇鋒已挫,宜分屯七里橋扼其東趨;長沙將解圍,則宜堅壁回龍潭、土橋頭,使賊不得西犯。 它若道州蓮花池、蓮濤灣,死地六十里,而縱之使生;湘陰臨資口、嶽州城陵磯皆必爭之區,而縱之使遁。 禍機在咫尺之間,流毒遂在千里之外。 此敗轍之不可不深鑒者也。 一曰嚴約束。 殺賊所以安民,安民乃可殺賊。 粵寇慘虐,不可勝言,然擇肥而噬,窮簷不暇搜求。 或偽結民心,多償市直。 兵則攫取姦汙,窮戶且難倖免。 故於賊且有恕詞,於兵能無怨毒。 且長夫估客,遊蕩無常,託偽營裝,恣行淫掠,鄉民畏懼,莫敢誰何。 應敕諸營首嚴防制,備冊時稽。 犯則軍法按行,絶其芽櫱。 此結民心毖後患之要圖也。 一曰寬脅從。 粵寇徒黨,喪亡實多,煨燼之餘,類多附脅。 平昔會徒盜賊,寬典相蒙,監禁軍流,乘時放逸,命為前導,尤所甘心。 凡此法無可逭,自爾獲焉必殺。 至若良民驅迫,骨肉覊縻,此中進退維穀之忱,艱苦顛連之狀,每一念及,輒用隱傷。 宜敕各營刊示射達,臨陣建免死之旗,令其倒戈以赴,曲賜保全。 既可探賊情,復以攜賊黨。 此尤好生盛德,討賊機宜之大權也。 行此八者,破格以攬奇才,便宜以畀賢帥,擇良吏以固根本,嚴綜覈以裕餉源。 如此而盜賊不滅,盛治不興,原斬臣首以謝天下。 」疏入,上嘉納之。 行至九江,聞南昌被圍,方有旨促援鳳陽,疏請先援江西,率兵千三百人,三晝夜馳抵南昌。 巡撫張芾舉王命旗牌授忠源,戰守事悉聽指揮。 忠源火城外廛廬,斬逃者,謂章江門最受敵,自當之,日登城督戰。 賊穴地轟城,崩數十丈。 刃斃先登賊,囊土填缺。 數突門出戰,夜遣死士縋下焚賊營。 詔嘉獎,被珍賚。 尋湖南援師至,分軍扼樟樹鎮,遣羅澤南剿平泰和、萬安、安福土匪。 守南昌九十餘日,至八月,屢砲毀賊壘,沉賊船,乘風縱火,賊乃遁。 詔嘉其功,加二品頂戴。 賊退據九江,分擾湖北興國,逕犯田家鎮。 忠源赴援,部兵二千,途阻不能遽達,先挈親兵數十人抵田家鎮。 甫一日,賊舟乘風大至,道員徐豐玉等死之。 忠源自劾,詔原之,降四級留任,尋擢安徽巡撫。 賊已陷黃州、漢陽,圍武昌。 沿江擊賊,敗之,武昌解嚴。 疏請增兵萬人,當淮南一路,而湖北留其兵不盡遣,僅率兵二千冒雨行。 將士疲頓,忠源亦遘疾。 至六安,賊已陷桐城、舒城。 吏民遮留,不可,留千人守六安,舁疾抵廬州。 部署未定,賊已大至。 城中合援兵團勇僅三千人,忠源力疾守陴,迭挫撲城之賊。 地道轟城屢圮,皆奮擊卻之。 詔嘉忠源力保危城,躬馳戰陣,賜號霍隆武巴圖魯。 時陝甘總督舒興阿兵萬餘,畏葸不進。 忠源弟忠濬偕劉長佑來援,駐城外五里墩,阻不得前。 被圍月餘,廬州知府胡元煒陰通賊,賊知城中食乏,軍火將盡,攻益急。 水西門圮,且戰且修築。 賊突自南門緣梯入,忠源掣刀自刎。 左右持之,一仆負之行,忠源奮脫。 轉戰至水閘橋,身受七創,投古塘死之。 布政使劉裕珍,池州知府陳源兗,同知鄒漢勛、鬍子雝,縣丞興福、艾延輝,副將松安,參將馬良、戴文淵,同時殉難。 胡元煒竟降賊。 忠濬募人求其屍。 後八日,部卒周昌跡得之,負出,面如生。 事聞,文宗震悼,贈總督,予騎都尉兼雲騎尉世職,入祀昭忠祠,謚忠烈。 同治初,江南平,追念前功,予三等輕車都尉世職,湖南、江西並建專祠,湖北省城與羅澤南合祀三忠祠。 忠源歿踰年,湖南有寇警,弟忠淑奉檄募勇助剿。 母陳出私財助餉,並懸重賞以勵眾。 事定,巡撫駱秉章以聞,特旨予忠源父母三代一品封典。 忠源弟三人,忠濬、忠濟、忠淑,族弟忠義、忠信,皆自忠源初起即從軍中。 忠濬、忠義自有傳。 第10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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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下》
第1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