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賊酋石達開由湖北竄江西,連陷八府一州,九江賊踞自如,湖南北聲息不相聞。 國籓困南昌,遣將分屯要地,羽檄交馳,不廢吟誦。 作水陸師得勝歌,教軍士戰守技藝、結營布陳之法,歌者鹹感奮,以殺賊敢死為榮。 顧眾寡,終不能大挫賊。 議者爭請調澤南軍,上以武漢功垂成,不可棄。 澤南督戰益急,卒死於軍。 玉麟聞江西警,芒鞋走千里,穿賊中至南昌助守。 林翼已為湖北巡撫,國籓弟國華、國葆用父命乞師林翼,將五千人攻瑞州。 湖南巡撫駱秉章亦資國荃兵援吉安,兄弟皆會行間。 而國籓前所遣援湖北諸軍,久之再克武漢,直下九江,李續賓八千人軍城東。 續賓者,與弟續宜皆澤南高第弟子也。 載福戰船四百泊江兩岸,江寧將軍都興阿馬隊、鮑超步隊駐小池口,凡數萬人。 國籓本以憂懼治軍,自南昌迎勞,見軍容甚盛,益申儆告誡之。 而是時江南大營潰,督師向榮退守丹陽,卒。 和春為欽差大臣,張國樑總統諸軍攻江寧。 七年二月,國籓聞父憂,逕歸。 給三月假治喪,堅請終制,允開侍郎缺。 林翼既定湖北,進圍九江,破湖口,水師絶數年復合。 載福連拔望江、東流,揚風過安慶,克銅陵泥汊,與江南軍通。 由是湘軍水師名天下。 林翼以此軍創始國籓,楊、彭皆其舊部,請起國籓視師。 會九江克複,石達開竄浙江,浸及福建,分股復犯江西,朝旨詔國籓出辦浙江軍務。 國籓至江西,屯建昌,又詔援閩。 國籓以閩賊不足慮,而景德地衝要,遣將援贛北,攻景德。 國荃追賊至浮梁,江西列城次第復。 時石達開復竄湖南,圍寶慶。 上慮四川且有變,林翼亦以湖北餉倚川鹽,而國籓又久治兵,無疆寄,乃與官文合疏請國籓援蜀。 會賊竄廣西,上遊兵事解,而陳玉成再破廬州,續賓戰歿三河,林翼以群盜蔓廬、壽間,終為楚患,乃改議留國籓合謀皖。 軍分三道,各萬人。 國籓由宿松、石牌規安慶,多隆阿、鮑超出太湖取桐城,林翼自英山鄉舒、六。 多隆阿等既大破賊小池,復太湖、潛山,遂軍桐城。 國荃率諸軍圍安慶,與桐城軍相犄角。 安慶未及下,而皖南賊陷廣德,襲破杭州。 李秀成大會群賊建平,分道援江寧,江南大營復潰,常州、蘇州相繼失,鹹豐十年閏三月也。 左宗棠聞而嘆曰:「此勝敗之轉機也!江南諸軍,將蹇兵疲久矣。 滌而清之,庶幾後來可藉手乎?」或問:「誰可當者?」林翼曰:「朝廷以江南事付曾公,天下不足平也。 」於是天子慎選帥,就加國籓兵部尚書銜,署理兩江總督,旋即真,授欽差大臣。 是時江、浙賊氛熾,或請撤安慶圍先所急。 國籓曰:「安慶一軍為克金陵張本,不可動也。 」遂南渡江,駐祁門。 江、浙官紳告急書日數十至,援蘇、援滬、援皖、援鎮江詔書亦疊下。 國籓至祁門未數日,賊陷寧國,陷徽州。 東南方困兵革,而英吉利復失好,以兵至。 僧格林沁敗績天津,文宗狩熱河,國籓聞警,請提兵北上,會和議成,乃止。 其冬,大為賊困,一出祁門東陷婺源;一出祁門西陷景德;一入羊棧嶺攻大營。 軍報絶不通,將吏惵然有憂色,固請移營江幹就水師。 國籓曰:「無故退軍,兵家所忌。 」卒不從,使人間行檄鮑超、張運蘭亟引兵會。 身在軍中,意氣自如,時與賓佐酌酒論文。 自官京朝,即日記所言行,後履危困無稍間。 國籓駐祁門,本資餉江西,及景德失,議者爭言取徽州通浙米。 乃自將大軍次休寧,值天雨,八營皆潰,草遺囑寄家,誓死守休寧。 適宗棠大破賊樂平,運道通,移駐東流。 多隆阿連敗賊桐城,鮑超一軍遊擊無定居,林翼復遣將助之。 十一年八月,國荃遂克安慶。 捷聞,而文宗崩,林翼亦卒。 穆宗即位,太後垂簾聽政,加國籓太子少保銜,命節制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四省。 國籓惶懼,疏辭,不允,朝有大政,咨而後行。 當是時,偽天王洪秀全僭號踞金陵,偽忠王李秀成等犯蘇、滬,偽侍王李世賢等陷浙杭,偽輔王楊輔清等屯寧國,偽康王汪海洋窺江西,偽英王陳玉成屯廬州,撚首苗霈霖出入潁、壽,與玉成合,圖竄山東、河南,眾皆號數十萬。 國籓與國荃策進取,國荃曰:「急搗金陵,則寇必以全力護巢穴,而後蘇、杭可圖也。 」國籓然之。 乃以江寧事付國荃,以浙江事付宗棠,而以江蘇事付李鴻章。 鴻章故出國籓門,以編修為幕僚,改道員,至是令從淮上募勇八千,選良將付之,號「淮軍」。 同治元年,拜協辦大學士,督諸軍進討。 於是國荃有搗金陵之師,鴻章有征蘇、滬之師,載福、玉麟有肅清下遊之師;大江以北,多隆阿有取廬州之師,續宜有援潁州之師;大江以南,鮑超有攻寧國之師,運蘭有防剿徽州之師,宗棠有規復全浙之師:十道並出,皆受成於國籓。 賊之都金陵也,堅築壕壘,餉械足,猝不可拔。 疾疫大作,將士死亡山積,幾不能軍。 國籓自以德薄,請簡大臣馳赴軍,俾分己責,上優詔慰勉之,謂:「天災流行,豈卿一人之咎?意者朝廷政多缺失,我君臣當勉圖禳救,為民請命。 且環顧中外,才力、氣量無逾卿者!時勢艱難,無稍懈也。 」國籓讀詔感泣。 時洪秀全被圍久,召李秀成蘇州,李世賢浙江,悉眾來援,號六十萬,圍雨花台軍。 國荃拒戰六十四日,解去。 三年五月,水師克九洑洲,江寧城合圍。 十月,鴻章克蘇州。 四年二月,宗棠克杭州。 國籓以江寧久不下,請鴻章來會師,未發,國荃攻益急,克之。 江寧平,天子褒功,加太子太傅,封一等毅勇侯,賞雙眼翎。 開國以來,文臣封侯自是始。 朝野稱賀,而國籓功成不居,粥粥如畏。 穆宗每簡督撫,輒密詢其人,未敢指缺疏薦,以謂疆臣既專征伐,不當更分黜陟之柄,外重內輕之漸,不可不防。 初,官軍積習深,勝不讓,敗不救。 國籓練湘軍,謂必萬眾一心,乃可辦賊,故以忠誠倡天下。 其後又謂淮上風氣勁,宜別立一軍。 湘勇利山徑,馳騁平原非所長,且用武十年,氣亦稍衰矣,故欲練淮士為湘勇之繼。 至是東南大定,裁湘軍,進淮軍,而撚匪事起。 撚匪者,始於山東遊民相聚,其後剽掠光、固、潁、亳、淮、徐之間,撚紙燃脂,故謂之「撚」。 有眾數十萬,馬數萬,蹂躪數千里,分合不常。 撚首四人,曰張總愚、任柱、牛洪、賴文光。 自洪寇、苗練嘗糾撚與官軍戰,益悉攻鬥,勝保、袁甲三不能禦。 僧格林沁征討數年,亦未能大創之。 國籓聞僧軍輕騎追賊,一日夜三百餘裡,曰:「此於兵法,必蹶上將軍。 」未幾而王果戰歿曹州,上聞大驚,詔國籓速赴山東剿撚,節制直隷、山東、河南三省,而鴻章代為總督,廷旨日促出師。 國籓上言:「楚軍裁撤殆盡,今調劉松山一軍及劉銘傳淮勇尚不足。 當更募徐州勇,以楚軍之規模,開齊、兗之風氣;又增募馬隊及黃河水師,皆非旦夕可就。 直隷宜自籌防兵,分守河岸,不宜令河南之兵兼顧河北。 僧格林沁嘗周歷五省,臣不能也。 如以徐州為老營,則山東之兗、沂、曹、濟,河南之歸、陳,江蘇之淮、徐、海,安徽之廬、鳳、潁、泗,此十三府州責之臣,而以其餘責各督撫。 汛地有專屬,則軍務乃漸有歸宿。 」又奏:「扼要駐軍臨淮關、周家口、濟寧、徐州,為四鎮。 一處有急,三處往援。 今賊已成流寇,若賊流而我與之俱流,必致疲於奔命。 故臣堅持初議,以有定之兵,制無定之寇,重迎剿,不重尾追。 」然督師年餘,撚馳突如故。 將士皆謂不苦戰而苦奔逐,乃起張秋抵清江築長牆,憑運河禦之,未成而撚竄襄、鄧間,因移而西,修沙河、賈魯河,開壕置守。 分地甫定,而撚沖河南汛地,復突而東。 時議頗咎國籓計迂闊,然亦無他術可制撚也。 山東、河南民習見僧格林沁戰,皆怪國籓以督兵大臣安坐徐州,謗議盈路。 國籓在軍久,益慎用兵。 初立駐軍四鎮之議,次設扼守黃運河之策。 既數為言路所劾,亦自以防河無效,朝廷方起用國荃,乃奏請鴻章以江督出駐徐州,與魯撫會辦東路;國荃以鄂撫出駐襄陽,與豫撫會辦西路:而自駐周家口策應之。 或又劾其驕妄,於是國籓念權位不可久處,益有憂讒畏譏之心矣。 匈病假數月,繼請開缺,以散員留軍效力;又請削封爵:皆不許。 第9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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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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