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得到更多的站在打位上的機會,主動擔任一番打,同時也兼作教練、經理人,是一個絶對實力人物。 露留的練習法,是有意識地從什麼地方找來戰前全國中等學校棒球代表隊名冊‧閲巧廈媼廢傲孔畲蟮畝游‧裱‧‧Х槳偌頻叵氪鐧僥歉鏊‧健>芍浦醒‧生的體力和新制的比較起來差些。 如果有人因此而發牢騷,那人就不能留在隊裡。 新制中學的操場窄小,棒球用具只能是比賽時臨時想辦法,為了讓正選手和練習員的替補都能練習好,隊員的數目是有限制的。 我當然是替補,替補就是不讓球站在外圈草地,防備鑽進草地的球找不見而一直等在那裡的人另一種叫法。 戰後幾年,常常遭受颱風襲擊,而颱風剛剛過去時,河水依舊很大,河在峽谷裡奔騰咆哮,在峽谷最低處的我們家,濁水能泡到上門框,這時我們家只好到鄰近的人家避難。 即使雨住了,兩個山腰之間的上空仍有卷積雲,這位露留也不管已經過了晌午,照舊招集棒球隊員們。 這時的操場十分泥濘,根本不適于練球,於是就讓隊員們練長跑。 讓他們在村莊=國家=小宇宙的「自由時代」越過同藩鎮交界的山前來買蠟的商人們走的那條道上練。 要求快步登上山,這是非常辛苦的長跑。 正式選手和替補隊員概無區別,拉成一行,登上坡道的人之中,過不多久就逐漸出現掉隊的。 即使大雨之後從岩石上不斷滴水的石頭道上,三番五次地滑倒,但跑在前頭的露留決不放慢腳步。 這時我氣喘噓噓地跟上來,我感到,長跑中掉隊的人體力確實消耗很多,但意志也未免過于脆弱。 那時候手電屬於貴重物品,既然誰都沒有帶來,我已看透,如果等到天黑了那就只得摸着黑下山往回走,所以我就不管他們,只好比他早動身下山。 因此,我和棒球隊的哪一個比較,論體力都不比別人強,但是差距決不大,所以我總能跟得上露留。 就當時的情況來說,我的膂力已經遠遠超過他們,不過對於在棒球隊裡一貫獨裁,根本不承認我這位哥哥的權威的露留來說,我當然也不會有以保護者自居的感情。 但是後來我知道,這一天我特別傷害了露留的感情。 每次河裡漲水淹到我們家的時候,從河的上遊人家的大糞池裡流出的大糞,在只露出屋頂的我家周圍晃蕩。 孩子們特意順着道路下來,站到房脊上看熱閙。 露留以為家宅弄得這麼臟是不得了的恥辱。 我雖然不像他那麼認真,但想法卻是和他一樣的,而且這種事我也看見過。 那天露留走在前面的強行軍中他的上班同學有掉隊的,他們卻沒有加把力追上去的意思,在下邊從從容容地休息中而且唱了下面的歌。 我不相信那歌聲傳不到露留的耳朵裡。 那歌唱道:「使着泰柯普①的球,當個逍遙自在的守衛練習,讓人心裡堵得慌的,是荒涼中的家!」 ①即:TyCobb,他本名TyrusRaymondCobb。 美國職業棒球選手。 據說他是棒球運動史上最優秀選手 譯註。 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和他同行了,渾身的泥水,累得精疲力竭,我咬咬牙向遠遠走在我前邊的露留追去,追到當年蠟商走的那條近道一帶時,只見原生林本來延伸過來的地方,由於人工造林改變了地形而出現了一塊敞亮的台地,露留渾身是赭色的泥,跪在那裡兩手拄地,像發唚的狗一樣大喘大嘔,我知道他還沒有發覺我站在台地的邊上茫然地看著他那反反覆覆的動作,我看他那樣子並不是因為犯了什麼病,倒覺得他願意那麼做。 仔細看,只見露留好像不停地小聲咳嗽,每次咳嗽都揚起他那長睫毛之下彷彿全是黑瞳仁的眼睛望着天空。 受他的誘使,我也隨着揚頭望着天空。 峽谷的地形所限無法一覽無餘的寥闊天空裡,堆滿了排列整齊的卷積雲的波峰浪谷。 白天看起來呈半透明狀態薄薄的沙丁魚一般的卷積雲,現在卻各具一個厚而黑的脊樑骨,此刻太陽已被擋住,只是從它那薄薄的邊緣適出暗紅色。 他在地面上兩手拄地小聲咳嗽似地伸着脖子反覆注視的,好像就是這紅邊黑脊樑而且成行成列的沙丁魚雲。 他那動作給我的直感是向宇宙規模的破壞人作禮拜。 我這直感,純粹來自經過斯巴達式的我們當地神話與歷史教育的最年輕傳承者的靈機…… 從那以後正好過了十五年,在比賽已經進入加時賽的甲子園球場的傍晚時刻,面臨職業棒球隊全體選手首次參賽的露留,不顧裁判制止,在投手土丘上向着大海方位作了花些時間的儀式。 實況轉播的播音員還以嘲諷的口吻說:這位新投手像從曼谷來的連踢帶打的拳擊賽選手一樣向戰神祈禱哪。 當我聽到這種風傳的話時,立刻在腦子裡描繪出傍晚海上風平浪靜晚霞映紅西天的情景。 儘管那地方不過是個投手土丘,我想,站在略高地點的露留,一定得到破壞人對於他那為宇宙交感所誘發的心事給以諒解。 因為我想起颱風過後的那天傍晚,在滿是沙丁魚形的卷積雲天空之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樹海中的孤島之上,那時我們邊等待月亮升起,平素几乎不跟我交談的露留,在我面前表現了不像個棒球迷孩子頭那般知能方面的細緻與深沉。 第26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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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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