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剛把那封電報拆開,那柔軟的、使人暈眩的夢幻狀態也同樣飛 快地從我身上脫落。 一秒鐘之內,我就明白了好幾小時我都不願覺察的事情: 所有這些歡欣鼓舞的情緒無非是一句謊話產生的醉意。 我由於軟弱,由於我 那不幸的同情心,進行了這次欺騙,參與了這次欺騙。 我立刻預感到:那位 大夫來,是要求我講明理由。 現在得為我自己的和別人的忘乎所以償付代價 了。 二十五 焦灼不安的人必定准時,因此,我甚至比預定的時間還早一刻鐘就已經 站在那家酒館前面。 不早不晚,恰好在約好的時間,康多爾乘一輛雙駕馬車 從火車站馳來。 沒有任何繁文縟節,他徑直朝我走來。 「妙極了,您真準時:我早就知道,您這人是靠得住的。 咱們最好還鑽 到那個老角落去。 咱們要談的事,可容不得別人旁聽。 」 他那鬆鬆垮垮的態度似乎有些改變,看上去心情激動,同時又竭力自侍。 他大踏步在前面走進酒館,簡直態度粗暴地命令手腳麻利的女侍者:「來一 立升葡萄酒。 跟前天那種酒一樣。 別讓人來打攪我們。 有事我會叫你的。 」 我們坐了下來,女侍者還沒有把酒放好,他已經開口說了起來: “好,咱們開門見山吧——我得趕快,要不然他們在城外得到風聲,會 說我們兩個狼狽為奸,在這兒搗鬼,我一下火車他們的司機就馬上想把我送 到城外去。 把這司機打發走,就夠麻煩的了。 咱們言歸正傳吧,這樣您可以 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前天一早我收到一份電報。 『尊敬的朋友,請火速前來,全家 恭候,心急如焚,謹致信賴感激之忱。 您的開克斯法爾伐。 』『火速』『如 焚』,這兩個誇張已極的詞,我看了就不怎麼喜歡。 為什麼突然間這樣迫不 及待?我不是幾天前才跟艾迪特作過檢查嗎。 再說:為什麼打個電報來表示 他的信任,又為什麼特別感激一番?我並沒有把這事當作燃眉之急,隨手把 電報擱在一邊,反正這老頭三天兩頭常幹這號瘋事。 可是昨天早上我心裡一 震。 艾迪特給我來了封快信,其長無比,瘋瘋癲癲、喜極而狂的神氣躍然紙 上。 她說,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世界上只有我能夠救她,她簡直無法跟我細 說,現在終於熬到頭了,她是多麼高興。 她寫信給我,只是為了向我保證, 我可以完全對她放心。 我安排的一切治療方案,哪怕是最最艱難的,她也信 心十足地照辦。 但是隻希望我能儘快開始這新的治療方法,最好馬上開始, 她現在就急得不行。 再說一遍:我什麼要求都可以向她提出,只求我趕快開 始。 如此云云,云云。 “不管她寫什麼,這新的治療方法一句話使我恍然大悟。 我立刻明白了, 準是有人多嘴,跟老頭或者他的女兒談到了維埃暗教授的那種治療方法。 這 種事情總不會憑空發生。 說這話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別人,而只可能是您少尉 先生。 」 我大概身不由己地作了一個什麼動作,因為他馬上逼進一步。 “關於這一點,請不要再討論了!維埃諾教授的那種方法,我跟任何人 都隻字未提。 如果城外的那一家子相信,不出幾個月目前的一切病痛都會一 掃而光,就像用抹布拭擦灰塵一樣,那麼這是您要負責的。 可是,我說過了, 咱們不要互相指責——要說多嘴,咱倆都有份,我跟您說了,您又添佃加醋 跟別人說了。 其實我有責任,對您說話要謹慎一些——話說到底,治療病人 並不是您的本行,您哪會知道,病人和他們的家屬用的詞彙和正常人完全不 同,在他們那裡,每一個『也許』立刻變成了『肯定』,因此要給他們希望, 只能像下藥一樣,要精心消毒,劑量適當,否則樂觀主義會沖昏他們的頭腦, 使他們發痴發狂。 “這事,咱們就談到這裡——過去的事就算過去了吧!咱們別沒完沒了 的去追究責任!我把您請來,不是為了和您磨嘴皮子的。 既然您已經干預了 我的事情,我也就覺得應該讓您瞭解一下這事的情況。 所以我請您到這兒 來。 ” 說到這裡,康多爾才第1次拾起頭來,正眼看我。 可是他的目光絲毫也 不嚴峻。 相反,他似乎對我充滿了同情。 他的聲音聽上去也更加柔和。 「我知道,親愛的少尉——我現在要跟您說的,會使您非常痛苦。 不過, 俗話說:現在可沒有啼噓嘆息、多愁善感的工夫。 我已經告訴過您,在醫學 雜誌上讀到那份報告以後,我立刻寫信給維埃諾教授,要求瞭解詳細情況— —我想,更多的話我也沒有說過。 好,昨天早上,回信來了,跟艾迪特那封 熱情奔放的信恰好是同一個郵班。 乍一看來,教授的消息是積極的。 維埃諾 的的確確在那個病人和另外幾個病人身上取得了驚人的成功。 然而,可惜的 是,他的方法對於我們這個病例並不適用,使人難堪的就在這裡。 他的病人 之所以能夠治好,是因為他們患的都是脊椎結核,——這些專業方面的細節 我也就不跟您嘮叨了——碰到這種病例,只要改變一下受壓的位置,病人身 上的運動性神經立刻可以完全恢復功能。 第7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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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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