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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茨波 我想你們分給我的勃敦以北這一份土地,講起大小來是比不上你們那兩份的;瞧這條河水打這兒彎了進來,硬生生從我的最好的土地上割去了半月形的一大塊。我要把這道河流在這地方填塞起來,讓澄澈明淨的特蘭特河更換一條平平正正的新的水道;我可不能容許它彎進得這麼深,使我失去這麼一塊大好的膏腴之地。
葛蘭道厄 不讓它彎進去!這可不能由你作主。
摩提默 是的,可是你瞧它的水流的方向,在這一頭它也使我遭到同樣的損失;它割去了我同樣大的一塊土地,正像它在那一頭割去你的土地一樣。
華斯特 是的,可是我們只要稍為花些錢,就可以把河道搬到這兒來,騰出它北岸的這一角土地;然後它就可以順流直下,不必迂迴繞道了。
霍茨波 我一定要這麼辦;只要稍為花些錢就行了。
葛蘭道厄 這件擅改河道的事,我是不能同意的。
霍茨波 你不同意嗎?
葛蘭道厄 我不同意,我不讓你這樣幹。
霍茨波 誰敢向我說一個不字?
葛蘭道厄 嘿,我就要向你說不。
霍茨波 那麼不要讓我聽懂你的話;你用威爾士話說吧。
葛蘭道厄 閣下,我的英語講得跟你一樣好,因為我是在英國宮廷裡教養長大的;我在年輕的時候,就會把許多英國的小曲在豎琴上彈奏得十分悅耳,使我的歌喉得到一個美妙的襯托;這一種本領在你身上是找不到的。
霍茨波 呃,謝天謝地,我沒有這種本領。我寧願做一隻小貓,向人發出喵喵的叫聲;我可不願做這種吟風弄月的賣唱者。我寧願聽一隻乾燥的車輪在輪軸上吱軋吱軋地磨擦;那些扭扭捏捏的詩歌,是比它更會使我的牙齒發癢的;它正像一匹小馬踏著款段的細步一樣裝腔作勢得可厭。
葛蘭道厄 算啦,你就把特蘭特河的河道變更一下好了。
霍茨波 我並不真的計較這些事情;我願意把三倍多的土地送給無論哪一個真正值得我敬愛的朋友;可是你聽著,要是真正斤斤較量起來的話,我是連一根頭髮的九分之一也不肯放鬆的。盟約已經寫下了嗎?我們就要出發了嗎?
葛蘭道厄 今晚月色很好,你們可以乘夜上路。我就去催催書記,叫他把盟書趕緊辦好,同時把你們動身的消息通知你們的妻子;我怕我的女兒會發起瘋來,她是那樣鍾情於她的摩提默。(下。)
摩提默 噯喲,潘西兄弟!你把我的嶽父頂撞得太過分啦!
霍茨波 我自己也作不了主。有時候他使我大大生氣,跟我講什麼鼴鼠螞蟻,那術士梅林和他的預言,還有什麼龍,什麼沒有鰭的魚,什麼剪去翅膀的鷹喙怪獸,什麼脫毛的烏鴉,什麼蜷伏的獅子,什麼咆哮的貓,以及諸如此類荒唐怪誕的胡說八道。我告訴你吧,昨晚他拉住我至少談了九個鐘頭,向我列舉一個個為他供奔走的魔鬼的名字。我只是嘴裡「哼」呀「哈」地答應他,可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啊!他正像一匹疲乏的馬、一個長舌的妻子一般令人厭倦,比一間煙熏的屋子還要悶人。我寧願住在風磨裡吃些乾酪大蒜過活,也不願在無論哪一所貴人的別墅裡飽啖著美味的佳餚,聽他刺刺不休的談話。
摩提默 真的,他是一位很可尊敬的紳士,學問淵博,擅長異術,獅子一般勇敢,對人卻又和藹可親;他的慷慨可以比得上印度的寶山。要不要我告訴你,兄弟?他非常看重你的高傲的性格,雖然你這樣跟他閙彆扭,他還是竭力忍住了他的天生的火性,不向你發作出來;真的,他對你是特別容忍的。我告訴你吧,要是別人也是你這樣撩撥他,他早就大發雷霆,給他領略一些厲害了。可是讓我請求你,不要老用這種態度對待他。
華斯特 真的,我的少爺,你太任性了;自從你到此以後,屢次在言語和舉動上觸犯他,已經到了使人家忍無可忍的地步。你必須設法改正這一種過失,雖然它有時可以表示勇氣和魄力——那是人生最高貴的品質——可是往往它會給人粗暴、無禮、躁急、傲慢、頑固的印象;一個貴人如果有了一點點這樣的缺點,就會失去人們的信心,在他其餘一切美好的德性上留下一個汙跡,遮掩了它們值得讚歎的特色。
霍茨波 好,我領教了;願慇勤的禮貌幫助你們成功!我們的妻子來了,讓我們向她們告別吧。
葛蘭道厄率摩提默夫人及潘西夫人重上。
摩提默 這是一件最使我惱恨的事,我的妻子不會說英語,我也不會說威爾士話。
葛蘭道厄 我的女兒在哭了;她捨不得和你分別;她也要做一個軍人,跟著你上戰場去。
摩提默 好嶽父,告訴她您不久就可以護送她跟我的姑母潘西夫人來和我們重聚的。(葛蘭道厄用威爾士語向摩提默夫人談話,後者亦以威爾士語作答。)
葛蘭道厄 她簡直在這兒發瘋啦;好一個執拗使性的賤人,什麼勸告對她都不能發生效力。(摩提默夫人以威爾士語向摩提默談話。)
摩提默 我懂得你的眼光;從這一雙氾濫的天體中傾注下來的美妙的威爾士的語言,我能夠完全懂得它的意思;倘不是為了怕人笑話,我也要用同樣的言語回答你。(摩提默夫人又發言)我懂得你的吻,你也懂得我的吻,那是一場感情的辯論。可是愛人,我一定要做一個發憤的學生,直到我學會你的語言;因為你的妙舌使威爾士語彷彿就像一位美貌的女王在夏日的園亭裡彈弄絲絃,用抑揚婉轉的音調,歌唱著辭藻雅麗的小曲一般美妙動聽。
葛蘭道厄 不要這樣,如果你也是柔情脈脈,她準得發瘋了。(摩提默夫人又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