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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509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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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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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9頁

朗讀:

不久,他連聖路易街也走不到了。他走到鋪石街,搖搖腦袋就往回走;後來他不超過三亭街;最後他不超過白大衣商店;好比一個沒有擰上發條的鐘,鐘擺搖晃的距離逐漸縮短,在等待完全的停止。

天他在同一時間走出家門,他開始他的原路程,但不再走完,也許他不自覺地不斷在縮短。他整個面部表情說明了這惟一的想法:何苦來呢!眼睛已沒有神,沒有光彩;淚珠也已幹了,它不再積在眼角上;沉思的眼睛是乾澀的,老人的頭卻總是衝向前;下巴有時擺動;可憐他脖子瘦得打皺。有時天氣不好,他手臂下挾着一把傘,他從不打開,那個地區的婦女說:


  

「這是個傻子。」孩子們跟在他後面笑。

一同情不幸者,寬宥幸福人

幸福的人們不免心狠!自己是多麼滿足!此外就一無所需了!當他們得到了幸福這個人生的假目的之後,竟把天職這個真目的忘掉了!

然而,說到這事,如果去責怪馬呂斯那是不公正的。

馬呂斯,我們已經解釋過,在結婚前沒有盤問過割風先生,此後,他又怕去盤問冉阿讓。他對他被動地答應下的諾言感到後悔。他多次感到對失望者的讓步是錯誤的。他只能慢慢地使冉阿讓離開他的家,並儘力使珂賽特忘記他。他設法常使自己處于珂賽特和冉阿讓之間,這樣她肯定不會再看到冉阿讓,也不會再去想他。這比忘卻更進一步,這等於是消失了。

馬呂斯做他認為必須要做的和公正的事,他覺得他有充分理由採取不生硬和堅決的措施擺脫冉阿讓,有些理由很重要,這我們已經知道,還有其他的以後我們還將知道。他偶然在他辯護的一件訟事中遇到一個拉菲特銀行過去的職員的根本原因,事物的外部矛盾是事物發展的第二位原因;發,他沒有去尋找就得到了一些保密的材料,這些材料確實是他無法深究的,因為他要遵守他不泄密的諾言,又要顧到冉阿讓的危險處境。他認為,此刻他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完成,這就是把這六十萬法郎歸還他在儘量審慎地尋找的原主。目前他不動用此款。

至于珂賽特,她對這些秘密一無所知;要責備她,也未免太苛刻了。

在馬呂斯和她之間有一種最強的磁力,能使她出自本能或几乎機械地照馬呂斯的願望行事。她感到對「讓先生」,馬呂斯有一定的主意;她就順從。她的丈夫不用向她說什麼,她感到了他那雖沒說出但很明顯的意圖的壓力而盲從他。她的服從主要在於不去回憶馬呂斯已忘卻的事。她毫不費力地做到了。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對此也無可譴責,她的心已變得和丈夫的毫無區別,因此馬呂斯思想裡被陰影遮蔽的東西,在她思想裡也變得暗淡了。

然而我們也不必過多地去追究、對冉阿讓,這種忘懷和刪除只是表面的。她主要是由於疏忽而不是忘記。其實,她很愛這個很久以來就被她稱作父親的人。但她更愛她的丈夫。因此在她內心的天平上有點向一邊傾斜的現象。

有時珂賽特談起了冉阿讓而感到詫異,於是馬呂斯安慰她說:「我想他不在家,他不是說要去旅行嗎?」「不錯,」珂賽特暗想,「他是經常這樣離開的。但不會這麼久。」她曾打發妮珂萊特到武人街去過兩三次,問問讓先生旅行回來了沒有。冉阿讓關照回答說沒有。

珂賽特不再多問,她在世上唯一所需的人是馬呂斯。

我們還要談到,馬呂斯和珂賽特他們也曾離開過家,他們到過維爾農。馬呂斯帶珂賽特去上他父親的墳。

馬呂斯慢慢地使珂賽特擺脫了冉阿讓,珂賽特聽從他的擺佈。

此外,人們在某些情況下說孩子們忘恩負義,也是過于嚴厲的,其實這並不象人所想的那樣有罪。這種忘懷是屬於自然現象。自然,我們在別處提到過,這就是「向前觀望」。自然把眾生分為到達的和離去的兩種。離去的面向陰暗,到達的則向着光明。從這裡產生的距離對老人是不利的,而在青年方面則是屬於無意識。這種距離,在初期還感覺不到,慢慢地擴展下去就好比樹的分枝,細枝雖不脫離樹幹,但已逐漸遠離。這不是他們的過錯。青年趨向歡樂、節日、炫目的光彩和愛情,而老人則趨向盡頭。雖然互相見面,但已失去緊密的聯繫。生活使年輕人的感情淡漠,而墳墓則沖淡老年人的感情。不要錯怪這些無辜的孩子們。

二油幹了的燈迴光返照

有一天冉阿讓下樓,在街上走了兩三步後,在一塊界石上坐了下來。六月五日至六日的那天晚上,伽弗洛什就是看到他坐在這塊石塊上沉思的;他在這兒待了幾分鐘,又上樓去了。這是鐘擺最後的搖晃。第二天他沒出房門。第三天,他沒下床。

他的門房,替他做簡單的飯菜,一點蔬菜或幾個土豆加點豬油,她看看棕色的陶土盤叫道:

「怎麼您昨天沒有吃東西,可憐的好人!」

「吃了。」冉阿讓回答。

「碟子是滿的。」


  
「您看那水罐,它空了。」

「這說明您只喝了水,這並不等於吃了飯。」

冉阿讓說:「我要是隻想喝水呢?」

「這叫做口渴,如果不同時進餐,這就叫發燒。」

「我明天吃。」

「或者在聖三節吃。為什麼今天不吃呢?難道有這種說法:‘我明天吃!’把我做的菜整盤都剩下!我燒的白菜味道好着呢!」

冉阿讓握著老婦人的手:

「我答應您吃掉它。」他用和善的語氣對她說。

「我對您很不滿意。」看門的回答。

冉阿讓除了這個婦人之外,很少見到其他人。巴黎有些無人走過的街道和無人進去的房屋。他住的就是這樣的街道和這樣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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