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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325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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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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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5頁

朗讀:

從她對自己說「毫無疑問,我美!」的那一日的第二天起,珂賽特便留意她的服飾。她想起了她在街上聽到的那句話:「漂亮,可惜穿得不好。」這話好象是從她身邊吹過的一陣神風,雖然一去無蹤影,卻已把那兩粒將要在日後支配女性生活方式的種子中的一粒愛俏癖播在她心裡了。另一粒是愛情的種子。

對她自己的美貌有了信心以後,女性的靈魂便在她心中整個兒開了花。她見了粗毛呢便厭惡,見了棉絨也感到羞人。她父親對她素來是有求必應的。她一下子便掌握了關於帽子、裙袍、短外套、緞靴、袖口花邊、時式衣料、流行顏色這方面的一整套學問,也就是把巴黎女人搞得那麼動人、那麼深奧、那麼危險的那套學問。「勾魂女人」這個詞兒便是為巴黎婦女創造的。


  

不到一個月,珂賽特在巴比倫街附近的荒涼地段裡,已不只是巴黎最漂亮的女人之一,這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而且還是「穿得最好的」女人之一,做到這點就更了不起了。她希望能遇見從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人,看他還有什麼可說的,並「教訓教訓他」。事實是:她在任何方面都是楚楚動人的,並且能萬無一失地分辨出哪頂帽子是熱拉爾鋪子的產品,哪頂帽子是埃爾博鋪子的產品。

冉阿讓看著她胡閙,乾著急。他覺得他自己只能是個在地上爬的人,至多也只能在地上走,現在卻看見珂賽特要生翅膀。

其實,只要對珂賽特的衣着隨便看一眼,一個女人便能看出她是沒有母親的。某些細微的習俗,某些特殊的風尚,珂賽特都沒有注意到。比方說,她如果有母親,她母親便會對她說年輕姑娘是不穿花緞衣服的。

珂賽特第一次穿上她的黑花緞短披風,戴着白縐紗帽出門的那天,她靠近冉阿讓,輓着他的臂膀,愉快,歡樂,紅潤,大方,光艷奪目。她問道:「爹,您覺得我這個樣子怎麼樣?」冉阿讓帶著一種自嘆不如的愁苦聲音回答說:「真漂亮!」他和平時一樣蹓躂了一陣子。回到家裡時,他問珂賽特:

「你不打算再穿你那件裙袍,戴你那頂帽子了嗎?你知道我指的是....」

這話是在珂賽特的臥房裡問的,珂賽特轉身對著掛在衣櫃裡的那身寄讀生服裝。

「這種怪服裝!」她說,「爹,您要我拿它怎麼辦?呵!簡直笑話,不,我不再穿這些怪難看的東西了。把那玩意兒頂在頭上,我成了個瘋狗太太。」

冉阿讓長嘆一聲。

從這時候起,他發現珂賽特已不象往日那樣老愛待在家裡,說著「參,我和您一道在這兒玩玩還開心些」,她現在總想到外面去走走。確實,假使不到人前去露露面,又何必生一張漂亮的臉,穿一身入時出眾的衣服呢?

他還發現珂賽特對那個後院已不怎麼感興趣了。她現在比較喜歡待在花園裡,並不厭煩常到鐵欄門邊去走走。冉阿讓一肚子悶氣,不再涉足花園。他待在他那後院裡,象條老狗。

珂賽特在知道自己美的同時,失去了那種不自以為美的神態美不可言的神態,因為由天真稚氣烘托着的美是無法形容的,沒有什麼能象那種容光煥發、信步向前、手裡握著天堂的鑰匙而不知的天真少女一樣可愛。但是,她雖然失去了憨稚無知的神態,卻贏回了端莊凝重的魅力。她整個被青春的歡樂、天真和美貌所滲透,散髮着一種光輝燦爛的淡淡的哀愁。

正是在這時候,馬呂斯過了六個月以後,又在盧森堡公園裡遇見了她。

六戰爭開始


  
珂賽特和馬呂斯都還在各自的掩蔽體裡,燎原之火,一觸即發。命運正以它那不可抗拒的神秘耐力慢慢推着他們兩個去相互接近,這兩個人,蓄足了愛情之電,隨時都可引起一場狂風驟雨般的殊死戰,兩個充滿了愛情的靈魂,正如兩朵滿載着霹雷的烏雲,只待眼睛一望,或電光一閃,便將對面迎上去,進行一場混戰。

人們在愛情小說裡把眼睛的一望寫得太濫了,以至于到後來大家對這問題都不大重視。我們現在几乎不怎麼敢說兩個人相愛是因為他們彼此望了一眼。可是人們相愛確是那樣的,也只能是那樣的。其餘的一切只是其餘的一切,並且那還是後來的事。再沒有什麼比兩個靈魂在交換這一星星之火時給予對方的強烈震動更真實的了。

在珂賽特無意中向馬呂斯一望使他心神不定的那一時刻,馬呂斯同樣沒料到他也有這樣一望使珂賽特心神不定。

他害她苦惱,也使她感到快樂。

從許久以前起,她便在看他,研究他,和其他的姑娘一樣,她儘管在看在研究,眼睛卻望着別處。在馬呂斯還覺得珂賽特醜的時候,珂賽特已覺得馬呂斯美了。但是,由於他一點也不注意她,這青年人在她眼裡也就是無所謂的了。

但是她不能阻止自己對自己說,他的頭髮美,眼睛美,牙齒美,當她聽到他和他的同學們談話時,她也覺得他說話的聲音動人,他走路的姿態不好看,如果一定要這麼說的話,但是他有他的風度,他那模樣一點也不傻,他整個人是高尚、溫存、樸素、自負的,樣子窮,但是好樣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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