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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49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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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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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頁

朗讀:

多羅米埃是往日那種老資格的學生,他有錢,他有四千法郎的年息,四千法郎的年息,在聖熱納微埃夫山①上,可以為所欲為了。多羅米埃已有三十歲了,一向尋歡作樂,不愛惜身體。他臉上已經起了皺紋,牙齒也不齊全,頭也禿了頂;他自己毫不在乎,他常說:「三十歲的頭頂禿,四十歲的膝頭僵。」他的消化力平常,有一隻眼睛常淌淚。但是他的青春去得越遠,他的興緻卻越高。他把諧謔代替他的牙,歡樂代替他的發,譏諷代替他的健康,那只淚汪汪的眼睛也總是笑眯眯的。他已經疲勞過度,卻仍舊勇氣百倍。儘管年事不高,青春先萎,他卻能且戰且退,整軍以還,笑聲脆勁,在別人看來,火力還是很足的。他寫過一篇戲劇,被滑稽劇院退了回來。他隨時隨地寫一些不相干的詩。並且,他自命不凡,懷疑一切事物,在膽怯的人的眼裡他成了一條好漢。因此,儘管禿頭,愛諷刺,他倒做了領袖。Iron是一個作「鐵」解釋的英國字。難道作「諷刺」解釋的ironie是從這英文字來的嗎?

①指拉丁區,巴黎大學所在地區。


  

有一天,多羅米埃把那三個人拉到一邊,指手畫腳地向他們說:

「芳汀,大麗,瑟芬和寵兒要求我們送她們一件古怪玩意兒已快一年了。我們也曾大模大樣地答應了她們。她們直到現在還常常對我們談到這件事,尤其是對著我。正好象那不勒斯①的那些老太婆常對聖詹納羅喊着說‘黃麵皮,快顯靈!’一樣,我們的美人也經常向我們說:‘多羅米埃,你那怪玩意兒幾時拿出來?’同時我們的父母又常有信給我們。兩面夾攻。我認為時間已經到了。我們來商量一下。」

①那不勒斯(Naples),意大利西岸港口。聖詹納羅(SaintJanvier)又譯聖雅努亞里,是它的保護神。

說到此地,多羅米埃的聲音放低了,並且鬼鬼祟祟地講了些話,有趣到使那四張口同時發出一陣奔放、興奮的笑聲,勃拉什維爾還喊道:

「這真是妙不可言!」

他們走到一個煙霧騰騰的咖啡館門前,鑽了進去,他們會議的尾聲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這次密談的結果帶來了下星期日舉行的那場別出心裁的郊遊,四位青年邀請了那四位姑娘。

三四對四

四十五年前的學生們和姑娘們到郊外遊玩的情形,到今天①已是難以想象的了。巴黎的近郊已不是當年那模樣,半個世紀以來,我們可以稱為巴黎郊區生活的那種情況已完全改變了,從前有子規的地方,今天有了火車;從前有遊艇的地方,今天有了汽船;從前的人談聖克魯②,正如今天的人談費康③一樣。一八六二年的巴黎已是一個以全法國作為近郊的城市了。

①本書作於一八六二年,四十五年前即指一八一七年。

②聖克魯(St.Cloud),巴黎西郊的一個名勝區。

③費康(Fécamp),英法海峽邊上的一個港口。

當時在鄉間所能得到的狂歡,那四對情人都一一盡情享受了。他們開始度暑假,這是個和暖爽朗的夏日。寵兒是唯一知道寫字的人,她在前一日用四個人的名義寫了這樣一句話給多羅米埃:「青早出門很塊樂。」①因此他們早晨五點就起身了。隨後,他們坐上公共馬車,去聖克魯,看了一回干瀑布,大家喊着說:「有水的時候,一定很好看!」在加斯丹還沒有到過的那個黑頭飯店裡用了午餐,在大池邊的五株林裡玩了一局七連環②,登上了第歐根尼的燈籠③,到過塞夫勒橋,拿着杏仁餅去押了輪盤賭,在普托采了許多花,在訥伊買了些蘆管笛,沿途吃着蘋果餃,快樂無比。


  
①這句話的原文裡有兩個錯字,以示寵兒識字不多。

②恰似中國的九連環,但只有七個環。

③第歐根尼的燈籠(lanternedeDiogène),當地的一遊覽場所。關於第歐根尼的燈籠,請參閱《悲慘世界》第三部732頁及901頁注。

這幾個姑娘好象一群逃出籠子的秀眼鳥,喧噪談笑,閙個不休。這是一種狂歡。她們不時和這些青年們撩撩打打。一生中少年時代的陶醉!可愛的歲月!蜻蜓的翅膀顫着!呀!無論你是誰,你總忘不了吧!你曾否穿越樹叢,為跟在你後面走來的姣好的頭分開枝葉呢?在雨後笑着從濕潤的斜坡上滑下去,一個心愛的膩友牽着你的手,口裡喊着:「呀!我嶄新的鞋子!弄成什麼樣子了!」你曾否有過這樣經歷呢?

讓我們立刻說出來那件有趣的意外,那陣驟雨,對那一群興高采烈的伴侶,多少有些掃興,雖然寵兒在出發時曾用長官和慈母式的口吻說過:「孩子們,蝸牛在小路上爬,這是下雨的兆頭。」

這四位姑娘都是美到令人心花怒放的。有位名震一時的古典派老詩人,自己也據有個美人兒的男子,拉布依斯騎士先生,那天也正在聖克魯的慄樹林裡徘徊,他看見她們在早晨十點左右打那兒經過,叫道「可惜多了一個」,他心裡想到了三位美惠女神①。勃拉什維爾的情人寵兒,二十三歲的那位大姐,在蒼翠的虯枝下帶頭奔跑,跳過泥溝,放恣地跨過荊棘,興緻勃發,儼如田野間的幼年女神。至于瑟芬和大麗,在這場合下她們便互相接近,互相襯托,以表示她們的得意,她們寸步不離,互相倚偎,倣傚英國人的姿態;我們與其說那是出於友誼,倒不如說她倆是天生愛俏。最初的幾本《婦女時裝手冊》當時才出版不久,婦女們漸尚工愁的神情,正如日後的男子們摹仿拜倫一樣,女性的頭髮已開始披散了,瑟芬和大麗的頭髮是轉筒式的。李士多里和法梅依正談論他們的教師,向芳汀述說戴爾文古先生和勃隆多先生的不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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