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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讓他走。他走了,只有一個自願當嚮導的小孩伴着他。他那種蠻勁使那一鄉議論紛紛,甚至個個替他捏一把汗。
他不願帶他的妹子,也沒有帶馬格洛大娘。他騎上騾子,穿過山路,一個人也沒有碰見,平平安安到了他的「好朋友」牧人的家裡。他在那裡住了兩星期,傳道,行聖禮,教育人,感化人。到了快離開時,他決計用主教的儀式做一場大彌撒。他和本堂神甫商量。但是怎麼辦呢?沒有主教的服飾。他們只能把簡陋的鄉間聖衣庫供他使用,那裡只有幾件破舊的、裝着假金綫的錦緞祭服。
「沒有關係!」主教說。「神甫先生,我們不妨把要做大彌撤那件事在下次禮拜時,向大眾宣告一下,會有辦法的。」
在附近的幾個天主堂裡都尋遍了。那些窮教堂裡所有的精華,湊攏來還不能適當裝飾一個大天主堂裡的唱詩童子。
正在大家為難時,有兩個陌生人,騎着馬,帶了一隻大箱子,送來給主教先生,箱子放在本堂神甫家裡人立即走了。打開箱子一看,裡面有件金綫呢披氅,一頂裝有金剛鑽的主教法冠,一個大主教的十字架,一條華美的法杖,一個月以前,在昂布倫聖母堂的聖衣庫裡被搶的法衣,全部都在。箱子裡有張紙,上面寫着:「克拉華特呈奉卞福汝主教。」
「我早說過會有辦法的!」主教說,隨後他含笑補充一句,「以神甫的白衣自足的人蒙上帝賜來大主教的披氅了。」
「我的主教,」神甫點頭含笑低聲說,「不是上帝便是魔鬼。」
主教用眼睛盯住神甫,一本正經地說:「是上帝!」
回沙斯特拉時一路上都有人來看他,引為奇談。他在沙斯特拉的神甫家裡,又和巴狄斯丁姑娘和馬格洛大娘相見了,她們也正渴望他回來。他對他的妹子說:
「怎樣,我的打算沒有錯吧?我這窮教士,兩手空空,跑到山裡那些窮百姓家裡去過了,現在又滿載而歸。我當初出發時,只帶著一片信仰上帝的誠心,回來時,卻把一個天主堂的寶庫帶回了。」
晚上,他在睡前還說:
「永遠不要害怕盜賊和殺人犯。那是身外的危險。我們應當害怕自己。偏見便是盜賊,惡習便是殺人犯。重大的危險都在我們自己的心裡。危害我們腦袋和錢袋的人何足介意呢?我們只須想到危害靈魂的東西就得了。」
他又轉過去對他妹子說:
「妹妹,教士永遠不可提防他的鄰人。鄰人做的事,總是上帝允許的。我們在危險臨頭時,只應禱告上帝。祈求他,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是為了不要讓我們的兄弟因我們而犯罪。」
總之,他生平的特殊事故不多。我們就自己所知道的談談。不過他在他一生中,總是在同樣的時刻做同樣的事。他一年的一月,就象他一日的一時。
至于昂布倫天主堂的「財寶」下落如何,我們對這問題,卻有些難於回答。那都是些美麗的、令人愛不忍釋的、很值得偷去救濟窮人的東西。況且那些東西是早已被人偷過了的。那種冒險行為已經完成了一半,餘下的工作只須改變偷竊的目的,再向窮人那邊走一小段路就可以了。關於這問題,我們什麼也不肯定。不過,曾經有人在主教的紙堆裡發現過一張詞意不明的條子,也許正是指那件事的,上面寫着:「問題在於明確這東兩應當歸天主堂還是歸醫院。」
八酒後的哲學
我們曾經談到過一個元老院元老,那是個精明果斷的人,一生行事,直截了當,對於人生所能遇到的難題,如良心、信誓、公道、天職之類從不介懷;他一往直前地向着他的目標走去,在他個人發達和利益的道路上,他從不曾動搖過一次。他從前當過檢察官,因處境順利,為人也漸趨溫和了,他絶不是個有壞心眼的人。他在生活中審慎地抓住那些好的地方、好的機會和好的財源之後,對兒子、女婿、親戚甚至朋友,也儘力幫些小忙。其餘的事,在他看來,好象全是傻事。他善詼諧,通文墨,因而自以為是伊壁鳩魯①的信徒,實際上也許只是比戈·勒白朗②之流亞。對無邊的宇宙和永恆的事業以及「主教老頭兒的種種無稽之談」,他常喜歡用解頤的妙語來加以述說。有時,他會帶著和藹的高傲氣派當面嘲笑米裡哀先生,米裡哀先生總由他嘲笑。
①伊壁鳩魯(Epicure,公元前
341-
270),希臘唯物主義哲學家,主張享樂,他的所謂享樂是精神恬靜愉快,不動心。
②比戈·勒白朗(PigaultLebrun),十八世紀法國色情小說家。
不知是在舉行什麼半官式典禮時,那位伯爵(就是那位元老)和米裡哀先生都應在省長公館裡參加宴會。到了用甜品時,這位元老已經略帶酒意,不過態度仍舊莊重,他大聲說:「主教先生之學。政治上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主張返回自然,建立,我們來扯扯。一個元老和一個主教見了面,就難免要彼此擠眉弄眼。一狼一狽,心照不宣。我要和您談句知心話。我有我自己一套哲學。」
「您說得對,」主教回答,「人總是睡下來搞他的哲學的,何況您是睡在金屋玉堂中的,元老先生。」
元老興緻勃發,接著說:
「讓我們做好孩子。」
「就做頑皮鬼也不打緊。」主教說。
「我告訴您,」元老說,「阿爾讓斯侯爵、皮隆、霍布斯、內戎①先生這些人都不是等閒之輩。在我的圖書室裡的這些哲學家的書邊上都是燙了金的。」
「和您自己一樣,元老先生。」主教搶着說。
元老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