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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靜』別墅有一間屋子用作清晨起居室,它面對著公路,有一扇大玻璃門通向草坪。草坪有三十碼寬,只有一堵上面安有鐵欄杆的矮牆與公路隔開。巴克利夫人回家的時候,就是進的這間屋子,那時窗帘還沒有放下,因為這間屋子平常在晚上不怎麼使用。可是巴克利夫人自己點上了燈,然後按了按鈴,要女仆簡·斯圖爾德給她送去一杯茶,這是和她平常的習慣相反的。那時上校正坐在餐室中,聽到妻子已經回來,便到清晨起居室去見她。車伕看到上校經過走廊,走進那間屋子。上校再也沒能活着走出來。
“巴克利夫人要的茶,十分鐘後才準備好,可是女仆走近門口時,非常驚奇,因為她聽到主人夫婦正爭吵得不可開交。
她敲了敲門,沒有人回答,又轉了轉門鈕,發現門已經從裡面鎖上了。很自然,她跑回去告訴了女廚師,這兩個女仆便和車伕一起來到走廊,聽到兩人仍在激烈地爭吵。他們一致證實說,只聽到巴克利和她的妻子兩個人的聲音。巴克利的話聲很低,又不連貫,因此他們三個人誰也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麼。反之,那女人的聲音卻非常沉痛,在她高聲說話時,可以聽得很清楚。『你這個懦夫!』她翻來覆去地說著,『現在怎麼辦呢?現在怎麼辦呢?把我的青春還給我。我不願再和你一起生活了!你這個懦夫!你這個懦夫!』這就是她斷斷續續說的話。接着,僕人們聽到那男人突然發出一聲可怕的叫喊,同時又聽到一個轟隆倒地的聲音和那婦人發出的一聲驚心動魄的尖叫。尖叫一聲又一聲地從裡面傳出,車伕知道已經發生了悲劇,便衝向門前,想破門而入。然而,他卻無法進去,兩個女仆已經嚇得驚慌失措,一點也幫不上忙。不過,他突然想起一個主意,從前門跑出去,繞到對著一個法式長窗的草坪上。長窗的一扇窗戶敞開着,我聽說,在夏季這扇窗戶總是開着的,於是車伕便毫不費力地從窗子爬進去了。這時他的女主人已經停止了尖叫,失去了知覺,僵臥在長沙發上;那個不幸的軍人則直挺挺地倒斃在自己的血泊中,雙腳蹺起,擱在單人沙發的一側扶手上,頭倒在地上,靠近火爐擋板的一角。
“車伕發現已無法救活他的男主人,自然首先想到把門打開,但卻碰到了一個意料不到而令人奇怪的困難。鑰匙不在門的裡側,他在屋子裡到處找也找不到。於是,他仍舊從窗戶出去,找來一個警察和一個醫務人員幫忙。這位夫人自然有重大的嫌疑,由於她仍處在昏厥狀態,被抬到她自己房中。
上校的屍體被安放到沙發上,然後,對慘案發生的現場進行了仔細的檢查。
“這位不幸的老軍人所受的致命傷,是在他後腦有一處二英吋來長的傷口,這顯然是被一種鈍器猛然一擊造成的。這兇器是什麼也不難推測。地板上緊靠着屍體,放著一根帶骨柄的雕花硬木棒。上校生前收集了各式各樣的武器,那都是從他打過仗的不同國家帶回來的。警察猜測,這根木棒是他的戰利品之一。僕人們都說以前沒有看見過這根木棒,不過,它若混雜在室內大量珍貴物品之中,是可能被人忽略不加注意的。警察在這間屋裡沒有發現其它什麼重要的線索。只是有件事令人莫名其妙:那把失蹤的鑰匙,既不在巴克利夫人身上,也不在受害者身上,室內各處也都沒有。最後,從奧爾德肖特找來了一個鎖匠,才把門打開了。
“這就是這件案子的情況,華生,我應墨菲少校的邀請,在星期二早晨去奧爾德肖特幫助警察破案。我想你一定承認這件案子已經夠有趣的了,不過我經過觀察之後,立即感到,這件案子實際上比我最初想象的更加離奇古怪。
“我在檢查這間屋子以前,曾經盤問過僕人們,他們所談的事實,就是我剛纔對你說過的那些。女仆簡·斯圖爾德回憶起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你一定還記得,她一聽到爭吵的聲音,就去找了另外兩個僕人一同回來。在第一次她單獨一人在那裡時,她說主人夫婦把聲音壓得很低,她几乎聽不到什麼,她不是根據他們說的話,而是根據他們的聲調,斷定出他們是在爭吵的。可是,在我極力追問之下,她想起了她曾聽到這位夫人兩次說出大衛這個字。這一點對推測他們突然爭吵的原因,是極為重要的。你記得,上校的名字叫詹姆斯。
“這件案子中有一件事給僕人和警察都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上校的面容變得異樣了。據他們說,上校的臉上現出一種極為可怕的驚恐表情,竟變得不象一個正常人的臉了。這種可怖的面容,竟使不止一個看到他的人,都几乎昏暈過去。這一定是他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命運,引起他極度恐怖。當然,這完全符合警察的說法,上校可能已經看出他妻子要謀殺他了。傷在他腦後的事實和這種說法也並不十分牴觸,因為他當時也許正轉過身來想躲開這一打擊。巴克利夫人因急性腦炎發作,暫時神智不清,無法從她那裡瞭解情況。
“我從警察那裡知道,那天晚上和巴克利夫人一起出去的莫里森小姐,否認知道引起她的女伴回家後發火的原因。
「華生,我蒐集到這些事實後,連抽了好幾斗煙,思索着,設法分清哪些是關鍵性的,哪些是純屬偶然的。毫無疑問,這件案子最不尋常而又耐人尋味的一點,是屋門的鑰匙丟得奇怪。在室內已經進行了十分細緻的搜查,卻毫無所得。所以,鑰匙一定是被人拿走了,那是十分清楚的。但上校和他的妻子都沒有拿它,因此,一定有第三者曾經進過這個房間,而這第三者只能是從窗子進去的。依我看,只有對這房間和草坪仔細檢查一次,才能發現這個神秘人物留下的某些痕跡。你是知道我的調查方法的,華生。在調查這個案子中,沒有哪一種方法我沒用過。最後我終於發現了痕跡,可是與我所期望得到的截然不同。有一個人確實到過室內,他是從大路穿過草坪進來的。我一共得到了那人五個十分清晰的腳印:一個就在大路旁他翻越矮牆之處;兩個在草坪上;還有兩個不十分明顯,是當他翻窗而入時,在窗子近旁弄髒了的地板上留下的。他顯然是從草坪上跑過去的,因為他的腳尖印比腳跟印要深得多。不過使我感到驚奇的並不是這個人,而是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
福爾摩斯從他口袋裏取出一大張薄紙來,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膝蓋上攤開。
「你看這裡什麼?」福爾摩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