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什麼。」莉葉娜德怪不好意思的,忙說。「我身邊的吉斯蓋特,芳號讓茜安娜,是她想跟您說話。」
「沒有的事。」吉斯蓋特漲紅着臉說。「是莉葉娜德叫您做長老,我告訴她應稱相公。」
兩位倩女漸漸低下眼睛。而那一個人,巴不得跟她們攀談,遂笑咪咪瞅着她們直看,說道:「小姐,您們真的沒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哦!一點也沒有。」吉斯蓋特應道。
「沒有。」莉葉娜德說。
高個子金髮青年退了一步,準備走開,但那兩位好奇的姑娘哪肯罷手。
「相公,」吉斯蓋特連忙說,語氣急促,就像水閘打開似的,或者說,就像女人橫下了心。「那位在劇中將扮演聖母娘娘的大兵,您是認識的羅?」
「您是指扮演朱庇特的那位吧?」無名氏接著說。
「哎,可不是!瞧她多笨!那您認識朱庇特嗎?」莉葉娜德說道。
「米歇爾·吉博納嗎?」無名氏應道。「認識的,夫人。」
「瞧他那鬍鬚多神氣!」莉葉娜德說。
「他們要上演的,很精彩嗎?」吉斯蓋特羞答答地問道。
「非常精彩,小姐。」無名氏毫不猶豫地答道。
「演的是什麼?」莉葉娜德問道。
「《聖母娘娘的公正判決》,聽著,是寓意劇,小姐。」
「啊!那是不一樣的。」莉葉娜德接著說。
短暫的沉默。無名氏先開口說:「是一出新編的寓意劇,還沒有上演過。」
「那不是兩年前上演的那一出了,是那年教皇特使大人入城那一天演的,劇中有三個美女扮演……」吉斯蓋特說道。
「扮演美人魚。」莉葉娜德說。
「而且赤身裸體哩。」那個青年補上一句。
莉葉娜德立刻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吉斯蓋特一看,也馬上低眉垂目。那青年卻滿面笑容,接着往下說:「那真是好看呀!不過今天是一出寓意劇,特意為弗朗德勒的公主編寫的。」
「有唱牧歌嗎?」吉斯蓋特問道。
「喏!寓意劇怎會有牧歌!」無名氏應道。「劇種是不應搞混的。要是一出傻劇,那當然可以。」
「真可惜。」吉斯蓋特說。「當年那一天,有些粗野的男女在蓬索泉邊打架,而且高唱讚歌和牧歌還露幾手哩。」
「適合教皇特使的,並不適合一位公主。」無名氏的語氣相當生硬。
「還有,在他們跟前,幾件低音樂器競相演奏可帶勁啦,樂聲那才悅耳哩。」莉葉娜德接著說。
「還有,為了給行人解乏,水泉從三個泉眼噴出葡萄酒、牛奶和肉桂酒,讓人隨便喝。」吉斯蓋特說。
「還有,在蓬索下面一點,就在三一泉那兒,有人扮演耶穌受難的情景,但沒有台詞。」莉葉娜德繼續說道。
「我記得可清楚啦!」吉斯蓋特叫喊起來。「上帝釘在十字架上,兩個盜賊一左一右!」
說到這裡,兩個嘮嘮叨叨的姑娘想起教皇特使入城的情景越發激動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一齊說開了。
「還有,更前面的地方,就在畫家門那裡,還有其他一些人,衣著艷麗極了。」
「還有,在聖嬰泉,有個獵手追捕一頭母鹿,獵狗狂吠,號角齊鳴!」
「還有,在巴黎屠宰場搭起了高台,演出攻克第埃普城堡!」
「還有,吉斯蓋特,你知道,劇中當教皇特使經過時,人們就大舉進攻,英國人統統被宰了!」
「還有,小堡門前有許多盛裝艷服的人物!」
「還有,兌換所橋上也都是人!」
「還有,教皇特使經過時,橋上放了兩百多打各種鳥兒騰空飛翔,好看極了,莉葉娜德!」
「今天會好看得多!」那個青年似乎聽得不耐煩了,終於插嘴道。
「今天的聖蹟劇更好看,您說的?」吉斯蓋特說。
「沒問題。」他答道,接着用某種誇張的口氣又添了一句:「小姐,本人就是劇作者。」
「真的?」兩位倩女齊聲說了一聲,驚訝得目瞪口獃。
「不錯!」詩人有點洋洋得意地應道。「就是說,我們有兩個人:約翰·馬爾尚,他負責鋸木板,搭戲台,鋪板子;我吶,負責寫劇本。本人叫皮埃爾·格蘭古瓦。」
倘若《熙德》的作者自報姓名皮埃爾·高乃依,也不會比他更加躊躇滿志的了。
看官可能已經注意到,從朱庇特回到幕後那個時候起,一直到新寓意劇的作者突然這樣公開了自己的身份,使吉斯蓋特和莉葉娜德天真地讚歎不已,這其間已有好一會兒功夫了。
值得注意的是:全場的觀眾幾分鐘前還吵開了鍋,這時卻聽信了那位演員的諾言,寬宏大量地等待着。這正好證明了這樣一個永恆的、而且天天還在我們劇院裡得到驗證的真理:讓觀眾耐心等待的最妙方法,便是向他們宣佈馬上就要開演。
然而學子約翰並沒有睡過去。
「嗬拉嘿!」他在混亂之後的寧靜等待當中,猛然吼叫起來。「朱庇特,聖母娘娘,你們這班耍鬼把戲的!你們拿大家開心是不是?演戲!演戲!馬上開始,要不,我們可要重新開始了!」
這一招可真靈。
即刻從戲台裡面傳出高低音樂器的樂聲;帷幕升起,走出四個人來,穿著五顏六色的戲裝,臉上塗脂抹粉,爬上戲台的陡峭梯子,一到了平台,便在觀眾面前站成一排,向群眾深深鞠了一躬。於是,交響曲嘎然停止,聖蹟劇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