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頁
……顧子女兮哀頓,對左右兮摧傷;共西耀(指夕陽)兮將墜,忽吾去乎椒房。呼天地兮慘悴,恨古今兮安極;知吾生兮必死,又何愛兮旦夕。
《回心院詞》以及有關的故事的流傳,在封建專制的宮廷裡,投進一綫光輝,照見那「見不得人的地方」的黑暗。從有關這故事的詩詞作品看,又表現契丹民族在文藝上接受漢化的過程。
金建國初期,中原人民紛紛起來反抗,其統治很不穩定,因此一些遼宋舊臣在詩歌裡也較多流露故君故國之思和仕金後的內心矛盾與痛苦。象宇文虛中就是宋朝使臣,因負才名而被迫留金的。在詩歌中他以蘇武自勵,還表示自己的決不屈節:「人生一死渾閒事,裂眥穿胸不汝忘。」(《在金日作》)「莫邪利劍今安在,不斬奸邪恨最深!」(同上)此外,吳激、高士談等也有一些憶國懷鄉的作品。比較有名的則是吳激的《人月圓》詞:
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後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
在與南宋和局已定的數十年間,北方各族人民生活上逐步融洽,文化上互相吸收,金世宗、金章宗等更進一步接受漢族文化來鞏固他們的統治,這時金國也出現不少文學侍從之臣,如蔡圭、黨懷英、趙秉文、王庭筠等。他們的詩歌偏于雕琢模擬,內容比較貧乏。只有劉迎寫黃河缺口的「傳聞一百五十村,蕩盡田園及廬舍」(《河防行》),趙秉文寫金貴族生活日漸豪華腐化的「至今甲第多屬籍,時消求馬爭馳突,錦韉貂帽獵春風,五陵豪氣何飄忽」(《長白山行》)等詩,還能反映出一點現實。這時期出現了一些風格豪邁雄壯的詞,如鄧千江的〈望海潮〉《獻張六太尉》,折元禮的〈望海潮〉《從軍舟中作》等,頗能代表金詞的成就:
雲雷天塹,金湯地險,名藩自古皋蘭。營屯綉錯,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關。鏖戰血猶殷,見陣雲冷落,時有雕盤。靜塞樓頭,曉月依舊玉弓彎。看看定遠西還,有元戎閫令,上將齋壇。區脫晝空,兜鍪夕解,甘泉又報平安。吹笛虎牙閒,且宴陪珠履,歌按雲鬟。招取英靈毅魄,長繞賀蘭山。
——鄧千江〈望海潮〉《獻張六太尉》
這詞反映了金與西夏軍事鬥爭的歷史事實。對名藩蘭州的險要形勢和兩軍鏖戰後戰場景象的描寫,對戰勝敵人、解除邊境威脅的邊將的歌頌,對為國獻身的「英靈毅魄」的禮讚,構成了全詞沉雄豪壯的基調。在文學批評方面,王若虛反對當時「雕琢太甚,經營過深」的文風,主張「文章自得」,「渾然天成」(見《滹南詩話》)。他反對江西派而推崇蘇軾,這反映了金代一般詩人的觀點。
金代後期,北方的蒙古族崛起,其軍事力量壓倒了金。一二一四年,金宣宗被迫南渡,河北盡失,此後階級矛盾、民族矛盾日益尖鋭,社會動盪不安,人民生活更加痛苦。這時文風開始轉變,憂時傷亂逐漸成為詩歌的主調。除傑出作家元好問外,趙元、宋九嘉等都寫出一些反映現實的詩篇。趙元的《修城去》寫蒙古軍攻陷忻城後,倖存的老百姓又被金統治者鞭打驅趕去修城:「修城去,勞復勞,途中哀嘆聲嗷嗷」;「修城去,相對泣,一身赴役家無食。」《鄰婦哭》寫蒙軍侵擾帶來的災難:「鄰婦哭,哭聲苦,一家十口今存五。我親問之亡者誰,兒郎被殺夫遭虜。」這兩首詩都寫得十分悲慘動人。宋九嘉的《途中出事》則勾畫出一幅兵荒馬亂時期的流民圖:
幼稚扶輪婦輓轅,連顛翁媼抱諸孫。饑民羸卒如流水,掘盡原頭野薺根。
老稚扶攜訪熟鄉,驛塵滿路覲相望。終朝拾穗不盈把,只有流民如麥芒。
金國接近人民的作家和民間藝人在北宋雜劇的基礎上發展了院本,並把說唱文學推進了一大步。元雜劇就是在他們的直接影響下產生的。金院本都已失傳,說唱文學現傳有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與無名氏《劉知遠諸宮調》,前者成就更高,對後來戲曲文學有很大影響。
第二節 元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