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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到你的生死!……」她大叫一聲,舉起雙臂,又讓它們重重地垂下,這是身處絶境的少女才做的動作。「對,確實如此,那個殘忍的人說的話表明事情很嚴重。」
她從腰間抽出一張揉皺的紙。這時她見歐羅巴在場,便對她說:「你出去吧,姑娘。」歐羅巴出去,關上了門。「瞧吧,這是『他』給我寫的!」她說著,把卡洛斯剛派人送來的一封信遞給呂西安。呂西安高聲朗讀這封信:
你明天早晨五點動身,有人把你送到聖日耳曼森林盡頭一個守林人家裡。他家二樓有你的一個房間。未經我的許可,不得走出這個房間,那裡有你所需要的一切。守林人和他的妻子都很可靠。不要給呂西安寫信。白天不要到窗口觀望。如想外出,可在夜間由看守帶領出去散步,路上要把車簾放下。這關係到呂西安的生死。
呂西安今晚來與你道別。將此信當着他的面焚燬……
呂西安當即在燭火上將這短箋燒掉了。
「聽我說,呂西安,」艾絲苔像犯人聽取對自己的死刑判決書一樣聽人讀完了這封信後,說,「我不會再對你說我愛你了,否則就是蠢話……已經快五年了,我一直覺得愛你就像呼吸、生活一樣自然……那個無法理解的人把我安置在這裡,就像把一頭珍奇的小動物關在一個籠子裡。在他的保護下,我的幸福開始了,從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將會結婚。婚姻是你前途的必要組成部分,上帝不許我制止你發跡。你的婚姻就是我的死期。但是我決不找你麻煩,我也不會像那些輕佻的女工用煤爐去自殺,我幹了一次,已經夠了,第二次會令人厭惡,就像瑪麗艾特說的那樣。不!我要離開法國,走得遠遠的。亞細亞掌握著一些她的國家的秘訣,她答應教我安樂死的辦法。在自己身上打一針,啪!一切都結束了。我只要求一件事,我可愛的天使,就是不要讓人欺騙。對於生活,我心裡有數:從一八二四年我見到你的那天起,直到現在,我享受的幸福比十個幸福的女子還要多。把我看成原來的面目吧:我是一個既堅強又脆弱的女子。對我說一句:『我要結婚了』,我就不會再有任何企求,只要你對我親切地訣別,你將永遠不會聽到有人再談起我……」
艾絲苔講出這些話後,沉默了片刻。這些話的坦誠只能與講話時的手勢和語氣的純樸相媲美。
「你是不是要結婚?」她說,那明亮迷人的目光像匕首的利刃刺入呂西安的藍眼睛。
「我們致力於我的婚事,已經一年半了,現在沒有辦成。」呂西安回答,「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不過,我親愛的小姑娘,現在不是為了這個……現在事關神甫,事關我,你……我們受到了嚴重威脅……紐沁根發現了你……」
「對,」她說,「在萬塞納森林裡。他認出我了嗎?……」
「沒有。」呂西安回答,「但是,他愛上了你,到了拋棄多少財產也在所不惜的程度。那次晚餐後,他談起你們相遇,描繪你的形象時,我沒有注意,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微笑,因為我處身在社交場合,就像野人處身在敵對部落的陷阱之中。卡洛斯叫我不要操心,但認為這種境況很危險。如果紐沁根竟敢偵探我們,卡洛斯負責對付他。這種事,男爵是幹得出來的,他跟我說過警察局沒有本事。你在一個積滿煙炱的老壁爐裡點了一把大火……」
「那麼,你的那個西班牙人準備怎麼辦?」艾絲苔溫和地說
「我什麼也不知道,他叫我放寬心睡大覺。」呂西安回答,不敢者艾絲苔一眼。
「要是這樣,我就像狗一樣乖乖地服從,這已經成了我的職業。」艾絲苔說著把自己胳膊搭到呂西安手臂上,拉他進了自己臥室,對他說:「你在那個卑鄙的紐沁根家裡吃好這頓晚飯了嗎,我的呂呂?①」
①對呂西安的愛稱。
「有亞細亞的烹調手藝,難以再在別人家吃到好飯,即使那家的家長名聲很大。不過,卡雷默做的飯就像過星期天一樣。」
呂西安不由自主地把艾絲苔和克洛蒂爾德加以比較。情婦是那麼漂亮,始終那麼迷人,她還沒有讓那個吞噬最牢固的愛情的魔鬼——厭煩——靠近。
「一個妻子分成兩處,真是遺憾!」呂西安心裡想,「一邊是詩意、肉慾、愛情、獻身、美麗、可愛……」艾絲苔在那裡像女人就寢前那樣,翻尋着什麼東西,來來回回,像蝴蝶似地飛來飛去,一邊哼着歌子。你簡直會說這是一隻蜂鳥。「而另一邊是姓氏高貴,名門望族,榮譽地位,善於社交!……沒有任何辦法把這兩者薈萃到一個人身上!」他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