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塊錢一天,日子就過得挺好,天天晚上都能去看電影了。”羅撒香擔憂地說,「你不是打算自修無線電嗎?」「先得攢點錢,站住了腳才行。」「你可別打消這個主意!」「不會,當然不會。我還要自修的,站住了腳就開始。」
「孩子生下來以前一定得有所房子,咱們不能在帳篷裡生這個孩子。」「當然,站住了腳我就想辦法。」康尼走出帳篷,羅撒香躺在床墊上望着帳篷頂。
她把拇指放進嘴裡咬住,輕輕地哭了。
媽跪在火堆旁邊往裡添柴。肉湯的香味引來了十五個孩子,都望着鍋子出神。露西和溫菲爾德站在圈子中間,板起個臉,一副小氣的樣子。
檢查過引擎,奧爾去跟磨活塞的年輕人攀談。他們互通姓名,一同把磨好的活塞裝上引擎。奧爾講了他哥哥湯姆的為人,講了他自己愛好的兩件事——追求姑娘,擺弄引擎。他覺得那個弗洛依德好象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弗洛依德說他實在太累了,跑遍了加利福尼亞,只想讓老婆孩子有點肉跟土豆吃,可是找不到固定的工作,怎麼幹也吃不飽。正說著,一輛破車載着四個面孔冰冷的男人開回胡弗維爾。弗洛依德喊:「運氣可好?」開車的回答說:
「轉了一大圈,連一個人干的活都沒找到。」奧爾說,「獨個兒出去也許好找些,要是有一個人就可以干的工作。」弗洛依德說:「在鄉下到處跑很費油。那四個人乘不起四輛車,才湊錢買汽油一起跑的。」
這時候,溫菲爾德來喊奧爾回去吃東西。奧爾對弗洛依德說,等吃過了再來幫他裝引擎。
帳篷外擠滿了野孩子,眼光都跟着湯勺從鍋子轉到盆子上。媽把盆子遞給約翰叔叔,他們又跟着盆子朝上望。約翰叔叔往嘴裡送塊土豆,那排眼睛就望着約翰的臉,看他怎麼反應,這東西可好吃。約翰叔叔把盆子給湯姆:
「你拿去吃吧,我不餓。」湯姆說:「到帳篷裡吃去吧,你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呢。」約翰叔叔執拗地說:「我不餓。進帳篷去,我還是會看見他們的。」
媽對家裡人說:「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各自端了盆子進去,我把剩下的分給他們。」她笑嘻嘻地看著那些孩子。“你們每人拾一根柴來,我把剩的留給你們。
可別打架。”孩子們立刻乖乖地去拾柴,去自家的帳篷裡拿調羹。
媽還沒把家裡人的盆子盛齊,他們就跟餓狼似地悄悄回來了。媽厲聲喊露西、溫菲爾德和奧爾趕快端了盆子進帳篷去,抱歉地看看那些孩子說:「東西太少了,我不能叫自己一家人挨餓,又不能不讓你們嘗嘗。」她端下鍋子放在地上,急忙進帳篷去,免得看著他們。一堆孩子把鍋子遮住,他們不爭不吵,各自用調羹或鐵片,在鍋裡亂舀亂刮。
胡亂吃過以後,爸離開了帳篷,奧爾又去幫弗洛依德修車。媽收拾空盆到帳篷外面去洗。走來個健壯的女人,懷着敵意似的對住媽看。媽問:「我能幫你什麼忙嗎?」「別惹我的孩子,就算幫我的忙了。」
「我沒得罪你呀——」“我孩子回去嘴裡有肉湯味兒。他告訴我,你給他吃的。別以為自己有肉湯吃就那麼招搖。沒有這些麻煩我就夠苦了。
他回來問:『我們怎麼沒有肉湯呢?』”那女人氣得聲音發抖。媽說:「找到活幹以前,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吃肉湯了。我們自己也不夠吃,可是一群孩子那樣看著你,你能不給他們吃點兒嗎?」那女人打量似的看了媽一會,轉身走開了。
「湯姆,湯姆!」奧爾急忙跑回來告訴湯姆,弗洛依德說北邊能找到活幹,去那兒大約有兩百哩路。湯姆以為路程太遠,媽已經累壞了,不會再想搬動。奧爾說:「不管別人去不去,我是去定了。」湯姆問:「你打算拋開家嗎?」“等褲袋裏裝滿了錢,我就回來。
一個人找活容易些。”「也許是吧。不過媽不會放心的。」一輛雪弗蘭新轎車開進胡弗維爾,車上走下個穿咔其褲法蘭絨襯衫的男人,他朝蹲在地上的一個人堆走去,問:「你們要做工嗎?」“當然要。
哪兒有活幹?”「都萊亞縣,果子熟了,要一大批人。」湯姆、奧爾和弗洛依德一同走過去。弗洛依德先開口:「你是來招募工人的?」「是呀,那塊地歸我承包。」一個穿工裝褲的男人問:「給多少工錢?」「還說不定,大概三毛吧。」
「為啥說不定,你不是包下來了嗎?」「那得看行情,也許多點,也許少點。」弗洛依德上前說:「我可以去,先生。你先把承包執照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再跟我們訂一份招僱合同,寫明在哪兒,啥時候開工,工錢多少,你簽了字,我們大夥兒都去。」承包商皺起了眉頭,「你是教我怎麼管我自己的事嗎?」「要是我們給你幹活,也就是我們的事了。」
「我有權按自己的意思辦。要是你們情願在這兒熬下去,也好,我去別處招,要一大批工人呢。」弗洛依德轉身對大家說:“我上過兩次當了。也許他只要一千人,卻招了五千人去,只給一毛五一個鐘頭。
你們這些窮鬼只好接受,不幹就要挨餓。如果他要招工,必須叫他寫明給多少工錢,問他要執照看。沒有執照是不准招工的。”「喬埃!」承包商叫坐在車上的同伴。
出來個彆著星章的警官,腰裡繫著子彈帶,帶上掛着手槍。承包商問:「你見過這個傢伙嗎?他在講赤黨的話,煽動作亂。」警官看看弗洛依德,「好象見過,上星期有人闖進舊車場去搗亂,在那兒我好象見過這傢伙。對,肯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