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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 120 / 462
中國哲學類 / 黃宗羲 / 本書目錄
  

明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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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頁

朗讀:

今以戒懼疑於屬動,既失子思之本旨,又因戒懼而疑吾心無寂,則並《大易》、周子之旨而滅之。推原其故,大抵誤認良知為祟耳。今為良知之說者,曰:「知是知非,不可欺瞞者良知也。常令此知 不昧,便是致吾心之良知。」雖然此言似矣,而實有辨也。夫孟子所言良知,指不學不慮當之,是知乃所以良也。知者感也,而所以為良者,非感也。《傳習錄》有曰:「無善無惡者理之靜,有善有惡者氣之動,不動於氣即無善無惡,是謂至善。」夫至善者非良乎?此陽明之本旨也。而今之言良知者,一切以知覺簸弄,終日精神,隨知流轉,無復有凝聚純一之時,此豈所謂不失赤子之心者乎?恐陽明公復出,不能不矯前言而易之以他辭也。洛村嘗問「獨知時有念否?」公答以「戒懼亦是念。戒懼之念,無時可息,自朝至暮,自少至老,更無無念之時。」蓋指用功而言,亦即所謂不失赤子之心,非浮漫流轉之謂也。今之學者,誤相援引,便指一切凡心,俱謂是念,實以遂其放縱恣肆之習。執事所見雖高,然大要以心屬感,似與此輩微覺相類。自未聞良知之說以前,諸公之學,頗多得力。

自良知之說盛行,今二十餘年矣,後之得力較先進似或不勇,此豈無故耶?(《答陳明水》)


  

果能收斂翕聚,如嬰兒保護,自能孩笑,自能飲食,自能行走,豈容一毫人力安排。試於臨民時驗之,稍停詳妥貼,言動喜怒,自是不差;稍周章忽略,便有可悔。「從前為良知時時見在」一句誤卻,欠卻培養一段功夫,培養原屬收斂翕聚。甲辰夏,因靜坐十日,恍恍見得,又被「龍溪諸君」一句轉了。

總為自家用功不深,內虛易搖也。孟子言「皆有怵惕、惻隱之心」,由於「乍見」,言「平旦好惡與人相近」,由於「夜氣所息」,未嘗言「時時有是心」也。末後四端須擴而充之,自然火然泉達,可以保四海。夜氣苟得其養,無物不長。

所以須養者,緣此心至易動故也。未嘗言「時時便可致用,皆可保四海也。」擴充不在四端後,卻在常無內交要譽惡聲之心,所謂以直養也。養是常息此心,常如夜之所息,如是則時時可似「乍見」與「平旦」時,此聖賢苦心語也。

陽明拈出良知,上面添一致字,便是擴養之意。良知良字,乃是發而中節之和。其所以良者,要非思為可及,所謂不慮而知,正提出本來頭面也。今卻盡以知覺發用處為良知,至又易致字為依字,則是只有發用無生聚矣。

木常發榮必速槁,人常動用必速死,天地猶有閉藏,況於人乎?是故必有未發之中,方有發而中節之和;必有廓然大公,方有物來順應之感。平日作文字,只謾說過去,更不知未發與廓然處何在,如何用功?誠鶻突半生也。真擴養得,便是集義,自浩然不奪於外,此非一朝一夕可得。然一朝一夕,亦便小小有驗,但不足放乎四海。

譬之操舟,舵不應手,不免橫撐、直駕,終是費力。時時培此,卻是最密地也。(《興尹道輿》)

朱子以不睹不聞屬靜,為未動念時;以獨屬動,為初動念時,故動靜交修。兄以不睹不聞之時,專屬念頭方動,又比朱子失卻一邊。不知所謂達之面目,發於政事,猶為不睹不聞時耶?否耶?豈無念時,遂無所謂戒慎恐懼耶?豈聖賢皆時時動念耶?

寂然者一矣,無先後中外矣。然對感而言,寂其先也。以發而言,寂在中也。

思固聖功之本,而周子以無思為言,是所以為思,誠也。思而無思,是謂研幾。

常令此心寂然無為,便是戒懼。其所不睹不聞言戒懼,在本體上便覺隔越。

《中庸》以慎獨為要。誠也,神也,幾也,獨也,一也,慎獨皆舉之矣。然須體周子分言之意。

常知幾,即是致知,即是存義,到成熟時,便是知止,得所止,則知至矣。


  

感無常,寂有常,寂其主也。周之靜,程之定,皆是物也。其曰「靜虛動直」,曰「靜定動定」,以時言也。時有動靜,寂無分於動靜,境有內外,寂無分於內外,然世之言無內外、無動靜者,多逐外而遺內,喜動而厭靜矣,是以析言之。

夫體能發用,用不離體,所謂體用一源也。今夫舟車譬則體也,往來於水陸則其用也,欲泥一源之語,而惡學者之主寂,是猶舍車舟而適江湖與康莊也,烏乎可!

陽明先生良知之教,本之《孟子》乍見入井、孩提愛敬、平旦好惡三者,以其皆有未發者存,故謂之良。朱子以為,良者,自然之謂是也。然以其一端之發見,而未能即復其本體,故言怵惕矣,必以擴充繼之;言好惡矣,必以長養繼之;言愛敬矣,必以達之天下繼之。孟子之意可見矣。

(以上《答項甌東》)

先生得其意者也,故亦不以良知為足,而以致知為功。試以三言思之。其言充也,將即怵惕之已發者充之乎?將求之乍見之真乎?無亦不動於內交要譽惡聲之私己乎?其言養也,將即好惡之已發者養之乎?將求之平旦之氣乎?無亦不梏於旦晝所為矣乎?其言達也,將即愛敬之已發者達之乎?將不失孩提之心乎?無亦不涉於思慮矯強矣乎?終日之間,不動於私,不梏於為,不涉於思慮矯強,以是為致知之功,則其意為烏有不誠?而亦烏用以立誠二字附益之也?今也不然,但取足於知,而不原其所以良,故失養其端,而惟任其所以發,遂以見存之知,為事物之則,而不察理欲之混淆;以外交之物,為知覺之體,而不知物我之倒置。豈先生之本旨也?(以上《答項甌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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