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在一條狹窄的山路上隱隱出現一幢古老的城堡。它古老的紅牆上生滿了密密的常春藤。葉子一片接着一片地向陽台上爬。陽台上站着一位美麗的姑娘。她在欄杆上彎下腰來,向路上看了一眼。任何玫瑰花枝上的花朵都沒有她那樣鮮艷。任何在風中吹着的蘋果花都沒有她那樣輕盈。她美麗的綢衣服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他還沒有來嗎?」
「你的意思是指加伊嗎?」小小的格爾達問。
「我只是講我的童話——我的夢呀!」牽牛花回答說。
雪球花講了些什麼呢?
有一塊長木板弔在樹間的繩子上。這是一個鞦韆。兩個漂亮的小姑娘,穿著雪一樣白的衣服,戴着飄有長條綠絲帶的帽子,正坐在這上面打鞦韆。她們的哥哥站在鞦韆上,用手臂輓着繩子來穩住自己,因為他一隻手托着一個小碟子,另一隻手拿着一根泥煙嘴。他在吹肥皂泡。鞦韆飛起來了,五光十色的美麗的肥皂泡也飛起來了。最後的一個肥皂泡還掛在煙嘴上,在風中搖擺。鞦韆在飛着;一隻像肥皂泡一樣輕的小黑狗用後腿站起來,也想爬到鞦韆上面來。鞦韆繼續在飛,小狗滾下來,叫着,生着氣。大家都笑它,肥皂泡也就破裂了。一塊飛舞的鞦韆板和一個破裂的泡沫——這就是我的歌!
「你所講的這個故事可能是很動聽的,不過你講得那麼淒慘,而且你沒有提到小小的加伊。」
風信子講了些什麼呢?
從前有三個美麗的、透明的、嬌滴滴的姊妹。第一位穿著紅衣服,第二位穿著藍衣服,第三位穿著白衣服。她們在明朗的月光中,手輓着手在一個靜寂的湖邊跳舞。她們並不是山妖。她們是人間的女兒。空氣中充滿了甜蜜的香氣!這幾位姑娘在樹林裡消逝了。於是香氣變得更濃厚。三口棺材——裡面躺着這三位美麗的姑娘——從樹叢中飄到湖上來。螢火蟲在它們上面飛,像些小小的飛燈一樣。這些跳舞的姑娘們在睡覺呢,還是死去了。花的香氣說她們死了,同時暮鐘也在發出哀悼的聲音!
「你們使我感到怪難過的,」小小的格爾達說,「你們發出這樣強烈的香氣,我不禁要想起那幾位死去了的姑娘。嗨,小小的加伊真的死了嗎?玫瑰花曾經到地底下去看過,它們說沒有。」
「叮!當!」風信子的鈴敲起來了。「我們不是為小小的加伊而敲——我們不認識他!我們只是唱着我們的歌——我們所知道的唯一的歌。」
格爾達走到金鳳花那兒去。這花在閃光的綠葉中微笑。
「你是一輪光耀的小太陽,」格爾達說。「請告訴我,假如你知道的話,我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我的玩伴?」
金鳳花放射出美麗的光彩,又把格爾達望了一眼。金鳳花會唱出一支什麼歌呢?這歌跟加伊沒有什麼關係。
在一個小院落裡,我們上帝的太陽在春天的第一天暖洋洋地照着。它的光線在鄰人屋子的白牆上滑行着。在這近旁,第一朵黃花開出來了,在溫暖的陽光裡像金子一樣發亮。老祖母坐在門外的椅子上,她的孫女——一個很美麗的可憐的小姑娘——正回到家裡來作短時間的拜望。她吻着祖母。這個幸福的吻裡藏有金子,心裡的金子。嘴唇是金子,全身是金子,這個早晨的時刻也是金子。這個呀!這就是我的故事!
金鳳花說。
「我可憐的老祖母!」格爾達嘆了一口氣說。「是的,她一定在想唸著我,在為我擔心,正如她在為小小的加伊擔心一樣。不過我馬上就要回家去了,帶著加伊一道回家去。探問這些花兒一點用處也沒有。它們只知道唱自己的歌,一點消息也不能告訴我!」於是她把她的小罩衫紮起來,為的是可以跑得快一點。可是當她在水仙花上跳過去的時候,花絆住了她的腿。她停下來瞧瞧這棵長長的花,問道:「也許你知道一點消息吧?」
於是她向這花兒彎下腰來。這花兒講了些什麼呢?
我能看見我自己!我能看見我自己!我的天!我的天!我是多麼香啊!在那個小小的頂樓裡面立着一位半裸着的小小舞蹈家:她一會兒用一條腿站着,一會兒用兩條腿站着。她的腳跟在整個世界上跳。她不過是一個幻象罷了。她把水從一個茶壺裡倒到她的一塊布上——這是她的緊身上衣——愛清潔是一個好習慣!她的白袍子掛在一個釘子上。它也是在茶壺裡洗過、在屋頂上曬乾的:她穿上這衣服,同時在頸項上圍一條橙子色的頭巾,把這衣服襯得更白了。她的腿蹺起來了。你看她用一條腿站着的那副神氣。我能看見我自己!我能看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