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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奢替衛靈公徵集捐款鑄造鐘器,在外城門設下祭壇,三個月就造好了鐘並編組在上下兩層鐘架上。王子慶忌見到這種情況便向他問道:「你用的是什麼樣的辦法呀?」
北宮奢說:「精誠專一而又順其自然,不敢假設有其他什麼好辦法。我曾聽說,『既然已細細雕刻細細琢磨,而又要返歸事物的本真。』純樸無心是那樣無知無識,忘卻心智是那樣從容不疑;財物匯聚而自己卻茫然無知,或者分發而去或者收聚而來;送來的不去禁絶,分發的不去阻留;強橫不講理的就從其自便,隱委順和的加以隨應,依照各自的情況而竭儘力量,所以早晚徵集捐款而絲毫不損傷他人,何況是遵循大道的人呢!」
第
123講:
孔子圍于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
1)。大公任往弔之曰(
2):「子幾死乎?」曰:「然」。「子惡死乎?」曰:「然。」
任曰:「子嘗言不死之道。東海有鳥焉,其名曰意怠。其為鳥也,翂翂翐翐(
3),而似無能;引援而飛(
4),迫脅而棲(
5),進不敢為前,退不敢為後;食不敢先嘗,必取其緒(
6)。是故其行列不斥(
7),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飾知以驚愚(
8),修身以明污(
9),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
10),故不免也。昔吾聞之大成之人曰(
11):『自伐者無功(
12);功成者墮(
13),名成者虧。』孰能去功與名而還與眾人!道流而不明居(
14),得行而不名處(
15);純純常常(
16),乃比于狂(
17);削跡捐勢(
18),不為功名。是故無責於人(
19),人亦無責焉。至人不聞(
20),子何喜哉?」
孔子曰:「善哉!」辭其交遊,去其弟子,逃于大澤;衣裘褐(
21),食杼慄(
22);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鳥獸不惡,而況人乎!
【譯文】
孔子被圍困在陳國、蔡國之間,七天七夜不能生火煮飯。太公任前去看望他,說:「你快要餓死了吧?」孔子說:「是的。」太公任又問:「你討厭死嗎?」孔子回答:「是的。」
太公任說:「我來談談不死的方法。東海裡生活着一種鳥,它的名字叫意怠。意怠作為一種鳥啊,飛得很慢,好像不能飛行似的;它們總是要有其他鳥引領而飛,棲息時又都跟別的鳥擠在一起;前進時不敢飛在最前面,後退時不敢落在最後面;吃食時不敢先動嘴,總是吃別的鳥所剩下的,所以它們在鳥群中從不受排斥,人們也終究不會去傷害它,因此能夠免除禍患。長得很直的樹木總是先被砍伐,甘甜的井水總是先遭枯竭。你的用心是裝扮得很有才幹以便驚嚇普通的人,注重修養以便彰明別人的濁穢,毫不掩飾地炫耀自己就像是舉着太陽和月亮走路,所以總不能免除災禍。從前我聽聖德宏博的老子說過:『自吹自擂的人不會成就功業;功業成就了而不知退隱的人必定會毀敗,名聲彰顯而不知韜光隱晦的必定會遭到損傷。』誰能夠擯棄功名而還原跟普通人一樣!大道廣為流傳而個人則韜光隱居,道德盛行于世而個人則藏譽匿耀不處其名;純樸而又平常,竟跟愚狂的人一樣;削除形跡捐棄權勢,不求取功名。因此不會去譴責他人,別人也不會責備自己。道德修養極高的人不求聞名于世,你為什麼偏偏喜好名聲呢?」
孔子說:「說得實在好啊!」於是辭別朋友故交,離開眾多弟子,逃到山澤曠野;穿獸皮麻布做成的衣服,吃柞樹和慄樹的果實;進入獸群獸不亂群,進入鳥群鳥不亂行。鳥獸都不討厭他,何況是人呢!
第
124講:
孔子問子桑雽曰(
1):「吾再逐于魯(
2),伐樹于宋(
3),削跡于衛(
4),窮於商周(
5),圍于陳蔡之間。吾犯此數患(
6),親交益疏(
7),徒友益散,何與?」
子桑雽曰:「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
8)?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
9)。或曰:『為其布與(
10)?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
11),此以天屬也(
12)。』夫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
13)。以天屬者,迫窮禍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14);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絶。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孔子曰:「敬聞命矣!」徐行翔佯而歸(
15),絶學捐書,弟子無挹于前(
16),其愛益加進。
異日,桑雽又曰:「舜之將死,真泠禹曰(
17):『汝戒之哉!形莫若緣(
18),情莫若率(
19)。緣則不離,率則不勞;不離不勞,則不求文以待形(
20),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
21)。』」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