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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聖安娜勛章共有四級,這裡是指四級安娜勛章――一種無足輕重的勛章。 「....唉,媽媽,就不去說她了,上帝保佑她,她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不過杜尼婭是怎麼回事?杜涅奇卡,親愛的,要知道,我是瞭解您的!不是嗎,我們最近一次見面的時候,您已經過了十九歲了:我已經瞭解您的性格。您瞧,媽媽在信上寫道:『杜涅奇卡能夠忍辱負重』。這一點我是知道的。這一點,兩年半以前我就知道了,而且從那以後,兩年半時間裡我一直在想著這一點,正是想著這一點:『杜涅奇卡能夠忍辱負重』。既然她能忍受斯維德里蓋洛夫先生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一切後果,可見她當真能夠忍辱負重。而現在她和媽媽都認為,盧任先生也是可以忍受的;這個人提出一套理論,說是從窮人家娶受了丈夫恩惠的妻子大有好處,而且几乎是初次會面的時候就說這樣的話,她們竟認為,這樣的人也是可以忍受的。嗯,就假定說,他是『說漏了嘴』吧,儘管他是一個深明事理的人(可也許他根本不是說漏了嘴,而恰恰是想要儘快說明自己的看法),可是杜尼婭,杜尼婭呢?不是嗎,對這個人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可是要跟這個人在一起生活的啊。要知道,她寧願只吃黑麵包和喝白開水,忍饑挨餓,也決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決不會貪圖舒適的生活而出賣精神上的自由;即使是為了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①,她也決不會出賣自己,更不用說為了盧任先生了。不,據我所知,杜尼婭不是這樣一個人....而且,當然啦,現在她也沒變!....還用說嗎!斯維德里蓋洛夫一家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為了兩百盧布,一輩子在外省各地作家庭教師,東奔西走,也是痛苦的,不過我還是知道,我妹妹寧願像黑人那樣到種植場去作奴隷,或者像拉脫維亞人那樣到波羅的海東部沿岸的德國人那裡去做苦工②,也決不會有辱自己的尊嚴,踐踏自己的感情,和一個她既不尊重也毫無共同語言的人結合在一起,――僅僅為了個人的利益而和他結為終身伴侶!即使盧任先生是用純金鑄就,或是用整塊鑽石雕成的,她也決不會同意作盧任先生合法的姘婦!現在她為什麼同意了呢?這是怎麼回事?謎底在哪裡呢?事情是明擺着的: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過舒適的生活,甚至為了救自己的性命,她絶不會出賣自己,而為了別人,她卻出賣了自己!為了一個親愛的人,為了一個她熱愛的人,她是肯出賣的!這就是事情的實質:為了哥哥,為了母親,她會出賣自己!什麼都肯出賣!噢,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一有必要,我們就會壓制我們的道德感;我們就會把自由、安寧、甚至良心,把一切、一切都拿到舊貨市場上去拍賣。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只要我們熱愛的這些人能夠幸福。不僅如此,我們還編造出一套強詞奪理的理由,向耶穌會會員學習③,大概這樣可以暫時安慰自己,讓自己相信,應該如此,為了良好的目的,當真應該這樣行事。我們就是這樣的人,一切都如同白晝一般清楚。顯而易見,這兒處于最重要位置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羅季昂 • 羅曼諾維奇 • 拉斯科利尼科夫。哼,那還用說嗎,可以幫助他獲得幸福,供他上大學,讓他成為事務所的合夥人,可以使他的一生得到保障;大概以後他會成為富翁,成為一個體面的、受人尊敬的人,說不定甚至會作為一個享有榮譽的人而終其一生!可是母親呢?不是嗎,這兒所談的是羅佳,她親愛的羅佳,她的第一個孩子!為了這樣的頭生子,怎麼能不犧牲女兒呢,哪怕是這麼好的一個女兒!噢,親愛的、不公正的心哪!而且,當然啦:在這種情況下,就連索涅奇卡那樣的命運,我們大概也不會不肯接受吧!索涅奇卡,索涅奇卡 • 馬爾梅拉多娃,只要世界還存在,索涅奇卡就永遠不會消失!這犧牲,對這樣的犧牲,你們倆充分估量過嗎?估量過嗎?能做得到嗎?有沒有好處?合乎情理嗎?杜涅奇卡,您是不是明白,索涅奇卡的命運絲毫也不比與盧任先生在一起生活更加可憎可惡? 『這談不上有什麼愛情』,媽媽在信上這樣說。如果除了沒有愛情,連尊敬也不可能有,那會怎樣呢,如果恰恰相反,已經有的反倒是厭惡、鄙視和極端的反感,那又會怎樣呢?那麼,可見結果又將是不得不『保持整潔』了。是不是這樣呢?您明白嗎,您明白嗎,您是否明白,這整潔意味着什麼?你是不是明白,盧任的整潔與索涅奇卡的整潔是完全一樣的,說不定更壞,更醜惡,更卑鄙,因為您,杜涅奇卡,到底是貪圖並非必需的舒適生活,而她那裡要考慮的恰恰是餓死的問題!『杜涅奇卡,這整潔的代價是昂貴的,太昂貴了!』嗯,如果以後感到力不勝任,您會後悔嗎?會有多少悲痛,多少憂愁,多少詛咒,瞞着大家,背着人們要流多少眼淚,因為您可不是瑪爾法 • 彼特羅芙娜,不是嗎?到那時母親會怎樣呢?要知道,現在她已經感到不安,感到痛苦了;到那時,當她把一切都看清了的時候,又會怎樣呢?而我又會怎樣呢?....關於我,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不要您的犧牲,杜涅奇卡,我不要,媽媽!只要我活着,就決不會有這樣的事,決不會有,決不會有!我不接受!」
他突然清醒過來,站住了。 ①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是日德蘭半島南部的一塊土地。一八六四年,為爭奪石勒蘇益格和荷爾斯泰因公國,普魯士與丹麥之間爆發了一場戰爭。一八六六年普魯士和奧地利之間又為此發生戰爭。一八六七年這塊地方成了普魯士的兩個省。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俄羅斯的報刊上報道了這一系列事件。
②美國黑人的痛苦處境以及拉脫維亞農民不堪忍受地主的剝削和壓迫而逃亡的情況,都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俄羅斯報紙上經常報道和評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