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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146 /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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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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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有什麼呢?一定的。每個人都關心自己,誰最會欺騙自己,誰就能過得最快活。哈!哈!您幹嗎要裝作一個道德高尚的人,請寬恕我吧,老弟,我是個有罪的人。嘿!嘿!

嘿!”


  

「可是您安置了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的孩子們....不過,您這樣做是有原因的....現在我一切都明白了。」

「一般說,我喜歡孩子,很喜歡孩子,」斯維德里蓋洛夫哈哈大笑起來。「我甚至可以給您講一講關於這方面的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直到現在,這件事還沒結束呢。我來到這裡的頭一天,就到這兒各種藏污納垢的地方去了,嗯,闊別七年之後,我簡直是急急忙忙地跑去的。您大概注意到了,我並不急於跟自己那夥人會面,並不急於去找從前的那些朋友和熟人。嗯,我儘可能拖延着不去找他們。您要知道,我在鄉下,住在瑪爾法 • 彼特羅芙娜那兒的時候,對這些神秘的地方和場所真是魂牽夢縈,思唸得痛苦到了極點,而誰要是瞭解這些地方,就可以在那兒發現很多東西。見鬼!人們在酗酒,受過教育的青年人由於無所事事,沉湎於無法實現的幻想之中,而變得對一切都十分冷漠,曲解各種理論,自己也變得思想混亂,極不正常;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了一批猶太人,他們都把錢積蓄起來,其餘的人都在過着荒淫無恥的生活。從最初幾個鐘頭,這座城市就讓我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我來到一個所謂跳舞晚會,――一個可怕的藏污納垢的地方(而我喜歡的正是這種骯髒地方),嗯,當然啦,在跳康康舞①,在我年輕的時候還沒有這種玩意兒。是啊,這就叫進步嘛。突然,我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得很漂亮,正在和一個舞藝超群的人跳舞;那個人站在她對面。牆邊一把椅子上坐著她的母親。嗯,您要知道,康康舞是種什麼舞!小姑娘害羞了,臉漲得通紅,終於感到自己受了侮辱,放聲大哭起來。那個舞藝超群的人摟住她,旋轉起來,在她面前表演種種舞姿,周圍的人全都哈哈大笑,在這種時候,我喜歡你們這些觀眾,即使是康康舞的觀眾,大家都在哈哈大笑,高聲叫喊:『好哇,就應該這樣!別帶孩子來嘛!』哼,他們這樣自己安慰自己是不是合理,我才不在乎呢,關我什麼事!我立刻選中了一個座位,坐到那位母親身旁,對她說,我也是從外地來的,說這兒這些人都多麼粗野,說他們都分不清什麼是真正的尊嚴,對別人也缺乏應有的尊重;我讓她知道,我有很多錢;我請她們坐我的馬車回家;送她們回家以後,我和她們認識了(她們住在向二房東租來的一間小屋裡,剛來不久)。她們對我說,她和她女兒能跟我認識,感到非常榮幸;我還得知,她們一無所有,她們到這裡來,是要在某機關裡辦一件什麼事情;我表示願意效勞,表示願意給她們一些錢;我還得知,她們去參加那個晚會,是弄錯了,還以為那裡真的是教人跳舞呢;我表示願意提供幫助,讓這位年輕的姑娘學習法文和跳舞。她們十分高興地接受了,認為這是很榮幸的,直到現在我還在跟她們來往....您要高興的話,咱們一道去――不過不是現在。」

①法國遊藝場中的一種黃色舞蹈。 「別講了,別講您那些卑鄙、下流的笑話了,您這個道德敗壞的、下流的色鬼!」

「席勒,我們的席勒,簡直就是席勒:Oùva-t-ellelavertusenicher?①您知道嗎,我要故意給您講一些這樣的事情,好聽聽您高聲叫喊。真讓人高興!」

①法文,「哪裡沒有善行」之意。據說這是法國著名喜劇作家莫里衷(一六二二― ―一六七三)的一句話。據說,有一次莫里哀給了一個乞丐一枚金幣,乞丐以為他給錯了,問他,他就是這樣回答的。 「當然啦,難道這時候我自己不覺得自己好笑嗎?」拉斯科利尼科夫氣憤地低聲說。

斯維德里蓋洛夫放聲哈哈大笑;最後叫來了菲利普,付了帳,站起身來。

「咽,是的,我喝醉了,assezcausé①!」他說,「真高興啊!」

①法文,「閒扯得夠了」之意。 「那還用說,您還會不高興,」拉斯科利尼科夫高聲說,說著也站起來了,「對於一個老色鬼來說,講這樣的奇遇,――而且懷有這種荒謬絶倫的意圖,――怎麼會不高興呢,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講給一個像我這樣的人聽....是夠刺激的。」

「嗯,如果是這樣,」斯維德里蓋洛夫甚至有幾分驚訝地回答,同時仔細打量着拉斯科利尼科夫,「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您也是個相當厚顏無恥的人了。至少您是成為這種人的好材料。很多,很多東西您都能理解....嗯,很多事情也都能做呢。唉,不過,夠了。由衷地感到遺憾,沒能跟您多聊聊,可您是不會離開我的....不過請您稍等一會兒....」

斯維德里蓋洛夫走出了小飯館。拉斯科利尼科夫跟着他走了出去。然而斯維德里蓋洛夫醉得並不十分厲害;酒勁兒只不過有一會兒工夫衝了上來,時間慢慢逝去,醉意也漸漸消失了。有一件什麼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讓他十分掛心,他皺起了眉頭。顯然,他是因為等待着什麼而焦急不安。最後這幾分鐘裡,他對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態度突然變了,而且越來越粗暴,越來超含譏帶諷。這一切拉斯科利尼科夫都看出來了,他也感到不安了。他開始感到斯維德里蓋洛夫十分可疑,決定跟着他。

他們走到了人行道上。

「您往右,我往左,或者,也可以相反,只不過――adieu,monplaisir①,願我們愉快地再見!」 ①法文,「再見,我親愛的」之意。 於是他往右,向乾草廣場走去。

【五】



拉斯科利尼科夫跟在他的後面。

「這是怎麼回事!」斯維德里蓋洛夫回過頭來,高聲叫喊,「我好像說過了....」

「這就是說,現在我決不離開您。」

「什麼――麼?」


  

兩人都站住了,兩人彼此對看了約摸一分鐘光景,彷彿在互相估量對方。

「從所有您那些半醉的醉話裡,」拉斯科利尼科夫毫不客氣、毫無顧忌地說,「我完全得出結論,您不僅沒有放棄對我妹妹那些最卑鄙的打算,而且甚至比任何時候都更積極地策划著什麼陰謀。我知道,今天早晨我妹妹收到了一封信。您一直坐立不安....即使您半路上找到一個妻子;但是這並不能說明您改了主意。我要親自證實....」

拉斯科利尼科夫自己也未必能夠確定,現在他到底要幹什麼,他想親自證實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原來如此!您想叫我立刻喊警察嗎?」

「喊吧!」

他們又面對面地站了約摸一分鐘。最後斯維德里蓋洛夫臉上的神情改變了。待他確信拉斯科利尼科夫不怕威脅以後,突然又裝出一副最快活、最友好的樣子。

「您真是!我故意不跟您談您的事情,儘管我自然是好奇得要死。這件事是很離奇的。本想留到下次再說,可是,真的,就連死人,您也能把他給惹惱了....好,咱們一道走吧,不過我要事先聲明:現在我只不過要回家去一下,拿點兒錢;然後鎖上房門,叫輛出租馬車,到群島上去兜一晚上。您跟着我去幹什麼呢?」

「我暫時到你們那幢房子裡去,不過不是去您那兒,而是去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那裡,為我沒去參加葬禮向她道聲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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