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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508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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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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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比往常還待得久一點。第二天他注意到火爐裡沒有生火。「咦!」他在想,「沒有火了。」他自己又這樣解釋:「很簡單,已經到了四月。冷天已經過去了!」

「上帝!這裡真冷!」珂賽特進來時喊着。


  

「不冷嘛!」冉阿讓說。

「那麼是您叫巴斯克不要生火的?」

「是的,我們快到五月了。」

「但我們到六月還要生火。在這地窖裡,全年都得生火。」

「我認為不要火了。」

「這又是您的怪主意!」珂賽特說。

第二天,火又生起了。但那兩把扶手椅擺到門口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冉阿讓思忖着。

他去把椅子搬過來放在火爐旁。

重新燃起的爐火給了他勇氣。他使他們的談天又比平時長了一點。當他站起來要走時,珂賽特說:

「昨天我的丈夫和我談了一樁怪事。」

「什麼事?」

「他和我說:‘珂賽特,我們有三萬利弗的年金,你有二萬七千,外祖父給我三千。’我說:‘一共有三萬。’他又說:‘你有勇氣用那三千法郎生活嗎?’我回答說:‘可以,沒有錢也行,只要和你在一起。’事後我問他:‘為什麼你對我說這些話?’他回答我:‘為了想瞭解一下。’」

冉阿讓找不到話可說。珂賽特大概等着他的解釋,他憂鬱地靜聽著。他回到武人街;由於全神貫注在這件事上致使他走錯大門。他沒有進入自己的家,卻走進了隔壁的房子,几乎走到了三樓才發覺自己錯了,這才又折了回來。

猜測使他的精神受折磨,馬呂斯肯定在懷疑這六十萬法郎的來源,他怕來路不明,誰知道呀?可能他發現這筆款是屬於他冉阿讓的,他對這可疑的財產有顧慮,不願接受!他和珂賽特寧願保持清貧,不願靠這可疑的財產致富。

此外冉阿讓開始隱約感到主人有逐客之意。

下一天,他走進地下室時感到一陣震驚,扶手椅不見了,連一把普通的椅子也沒有。

「啊,怎麼啦!」珂賽特進來叫着,「沒有扶手椅了,到哪去了?」

「它們不在了。」冉阿讓回答。

「這太不象話!」

冉阿讓結結巴巴地說:

「是我叫巴斯克搬走的。」

「原因是什麼?」

「今天我只獃幾分鐘。」

「獃一會兒也沒有理由要站着。」

「我想巴斯克客廳裡需要扶手椅吧!」

「為什麼?」

「你們今晚可能有客人。」

「今晚一個客人也沒有。」

冉阿讓再沒有話可說了。

珂賽特聳聳肩。

「叫人把扶手椅搬走!那天又叫人熄火,您真古怪。」


  

「再見。」冉阿讓輕聲說。

他沒有說:「再見,珂賽特。」但也沒有勇氣說:「再見,夫人。」

他心情沉重地走了出來。

這一次他明白了。

第二天他沒有來。珂賽特到了晚上才發覺。

「咦,」她說,「今天讓先生沒有來。」

她心中有點抑鬱,但並不明顯,馬呂斯的一吻就使她忘了此事。

以後的日子,他也沒有再來。

珂賽特沒有注意,她度過她的晚上,睡她的覺,好象平時一樣,只在醒來時才想到。她是如此幸福!她很快就差妮珂萊特到讓先生家去問問是否病了,為什麼昨晚沒有來。妮珂萊特帶回讓先生的回話,他一點沒有病。他很忙,他很快就會來,他儘量早點來。再說,他要出去作一次短期的旅行。夫人應該記得他的習慣是不時要出去作一次旅行的,不要為他擔心,不要惦記他。

當妮珂萊特走進讓先生家時,她把她主婦的原話向他重複一遍:「夫人叫我來問問為什麼讓先生昨晚沒有來。」「我兩天沒有去了。」冉阿讓和氣地說。

但他提到的這一點,妮珂萊特並沒有記住,回去也沒有對珂賽特說。

四吸力和熄滅

在一八三三年晚春和初夏的時候,沼澤區稀少的過路人,店裡的商人,站在門口的閒人,都注意到一個穿著整潔的黑色服裝的老人,每天黃昏在一定的時候,從武人街出來,靠聖十字架街那一邊,走過白大衣商店,經聖卡特琳園地街,到披肩街,再向左轉走進聖路易街。

到了這裡他就放慢腳步,頭衝向前,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一個目標,這對他是一個星光閃爍的地方,這不是別的,就是受難修女街的轉角。他越走近這條街的拐角,他的眼睛就越射出光芒,某種歡樂,好象內在的晨曦,使他眼珠發亮,他的神情象是被吸引,又象被感動,他的嘴唇微微顫動着,好象在向一個看不見的人說話,他恍惚在微笑,於是他儘量越走越慢。好象他一方面想走到,同時又怕已走得太近。當他離這條好象吸引他的街只有幾幢房子遠的地方,他的腳步緩慢得有時會使人以為他並不在走。他的頭搖擺着,目光固定,好象指南針在尋找兩極。雖然他拖延到達的時間,但終究也到了;到了受難修女街後,就停下來,渾身發抖,帶著一種憂鬱的膽怯神氣,把頭從最後一幢房屋的角落裡伸出來,望着這條街,他那淒慘的目光好象因一件辦不到的事而眼花,又好象是關閉了的天堂的反射。於是一滴眼淚,一點一點地積聚在眼角上,聚成了大淚珠就掉下來,流在腮上,有時停在嘴角邊。老人嘗到了淚水的苦味。他這樣待上幾分鐘,好象石頭人一樣;後來他又走原路回去,以同樣的步伐,越走越遠,他的目光也隨之暗淡下來。

慢慢地,這老人已不再走到受難修女街的拐角上,他停在聖路易街的半路上;有時遠一點,有時近一點。有一天,他停在聖卡特琳園地街的拐角上,遠遠望着受難修女街。接着他靜靜地搖着頭,好象拒絶自己的一點要求,就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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