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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389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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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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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不久,他走過拉莫瓦尼翁公館,在那門前發出了這一號召:

「出發去戰鬥!」


  

他隨即又受到一陣淒切心情的侵擾。他帶著惋惜的神情望着那支手槍,象要去打動它似的。他對它說:

「我已出發了,而你卻發不出。」

這條狗可以使人忘掉那條狗。迎面走來一條皮包骨頭的捲毛狗。伽弗洛什心裡一陣難受。

「我可憐的嘟嘟,」他對那瘦狗說,"你吞了一個大酒桶吧?

你渾身是桶箍。"

隨後,他向聖熱爾韋榆樹走去。

三理髮師的合理憤怒

從前攆走過伽弗洛什以慈父心腸收容在大象肚子裡的那兩個孩子的理髮師,這時正在店裡替一個曾在帝國時期服役的老軍人刮鬍子,他們同時也談着話。理髮師當然免不了向那老兵談到這次起義,繼又談到拉馬克將軍,從拉馬克將軍又轉到了皇帝。這是一個理髮師和一個士兵的談話。普律多姆當時如果在場,他一定會進行藝術加工,題為《剃刀與馬刀的對話》。

「先生,」那理髮師說,「皇上騎馬的本領高明吧?」

「不高明。他不知道從馬上下來。但也從沒有跌下來過。」

「他有不少好馬吧?他應當有不少好馬吧?」

「他賜十字勛章給我的那天,我仔細看了看他那牲口。那是一匹雌的跑馬,渾身全白。兩隻耳朵分得很開,脊樑凹。細長的頭上有一顆黑星,脖子很長,膝骨非常突出,肋寬,肩斜,臀部壯大。比十五個巴爾姆①稍高一點。」

①巴爾姆(palme),意大利民間的一種長度計算單位,隨地區而異。

「好漂亮的馬。」理髮師說。

「是皇帝陛下的牲口。」

理髮師感到在聽到這樣的稱號之後稍稍肅靜一下是適當的。他這樣做了以後,接着又說:

「皇上只受過一次傷,不是嗎,先生?」

老軍人以一個當時目擊者所應有的平靜莊嚴口吻回答說:

"腳跟上。在雷根斯堡戰場。我從沒有見過他穿得象那天那樣講究。他那天潔淨得象個新的蘇。

「您呢,退伍軍人先生,您總免不了要常常掛點彩吧。」

「我,」那軍人說,「啊!沒有什麼大了不起的。在馬倫哥我脖子後給人砍了兩刀,在奧斯特裡茨右臂吃過一顆槍彈,在耶拿左邊屁股也吃過一顆,在弗裡德蘭挨了一刺刀,刺在....這兒,在莫斯科河,胡亂挨了七、八下長矛,在呂岑一顆開花彈炸掉了我的一個手指....啊!還有,在滑鐵盧,一統打在我的大腿上。就這些。」

「這有多好,」理髮師帶著鏗鏘的語調高聲讚歎着,「死在戰場上,有多好!我說句真心話,與其害病,吃藥,貼膏藥,灌腸,請醫生,搞到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躺在一張破床上慢悠悠地死去,我寧肯在肚子上挨一炮彈!」

「您不怕難受。」那軍人說。

他的話剛說完,一種爆破聲,好不嚇人,震撼着那店子。櫥窗上的一大塊玻璃突然開了花。

「啊,天主!」他喊着說,「當真就來了一顆!」

「一顆什麼?」

「炮彈。」

「就在這兒。」那軍人說。

他拾起一顆正在地上滾着的什麼,是一顆圓石子。

理髮師奔向碎了的玻璃,看見伽弗洛什正朝着聖約翰市場飛跑。他從理髮店門前走過時心裡正想著那兩個小朋友,抑制不住要向他問好的願望便朝着他的玻璃櫥窗扔了塊石頭。


  
「您瞧見了!」那臉色已由白轉青的理髮師吼着說,「這傢伙為作惡而作惡。難道是我惹了他,這野孩子?」

四孩子驚遇老人

這時,聖約翰市場的據點已被繳械,伽弗洛什走來,正好和安灼拉、古費拉克、公白飛、弗以伊率領的人會了師。他們或多或少是武裝了的。巴阿雷和讓·勃魯維爾也找到他們,便更壯大了那支隊伍。安灼拉有一支雙響獵槍,公白飛有一支國民自衛軍編了番號的步槍,從他那件沒有扣好的騎馬服裡還露出兩支手槍,插在腰帶上。讓·勃魯維爾有一支舊式馬槍,巴阿雷是一支短槍,古費拉克揮動着一根去了套子的帶劍的手杖。弗以伊握著一把出了鞘的馬刀走在前面,喊着:「波蘭萬歲!」①他們走到了莫爾朗河沿,沒有領帶,沒有帽子,喘着氣,淋着雨,眼睛閃閃發光。伽弗洛什態度從容,和他們交談起來。

①當時波蘭正全國起義,爭取獨立。

「我們去什麼地方?」

「跟着我們走。」古費拉克說。

巴阿雷走在弗以伊的後面,象急流中的一條魚,蹦蹦跳跳。他穿了一件鮮紅的坎肩,說話全沒忌諱。他那坎肩驚動了一個過路人,那人喪了膽似的大聲說:

「紅黨來了!」

「紅黨,紅黨!」巴阿雷反擊說,「怕得可笑,資產階級。至於我,我在虞美人跟前一點也不發抖,小紅帽①也不會引起我恐怖。資產階級,相信我,把怕紅病留給那些生角的動物②去害吧。」

他瞧見牆角上貼著一張佈告,那是一張世界上最不礙事的紙,巴黎大主教准許在封齋節期間吃蛋類的文告,是給他的那些「羔羊」們看的。

巴阿雷大聲說:

「羔羊,豬崽的文雅稱號。」

他順手把那文告從牆上撕下來。這一行動征服了伽弗洛什。從這時起,伽弗洛什開始注意巴阿雷了。

「巴阿雷,」安灼拉指出,「你不該這樣。那佈告,不動它也可以。我們今天的事不是針對它的,你把你的火氣花得太不值得了。留點力氣吧。不到時候不浪費力量,無論是人的精力還是槍的火力。」

「各人的脾胃不同,安灼拉,」巴阿雷反駁說,「主教的那篇文章叫我生氣,我吃鷄蛋不用別人准許。你的性格是內熱外冷的,我呢,愛圖個痛快。我並沒有消耗力量,我正來勁呢,我撕那佈告,以赫拉克勒斯的名義③!正是要開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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