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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284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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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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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十五容德雷特採購用品

過了一會兒,將近三點鐘,古費拉克在博須埃陪同下,偶然經過穆夫達街。雪下得更大了,充滿了空間。博須埃正在向古費拉克說:


  

「見了這種成團的雪落下來,就會說天上有成千上萬的白蝴蝶。」忽然,博須埃瞧見馬呂斯在街心朝着便門向上走去,神氣有些古怪。

「嘿!」博須埃大聲說,「馬呂斯!」

「我早看見了,」古費拉克說,「不用招呼他。」

「為什麼?」

「他正忙着。」

「忙什麼?」

「你就沒看見他那副神氣?」

「什麼神氣?」

「看來他是在跟一個什麼人。」

「的確是。」博須埃說。

「你看他那雙眼睛。」古費拉克接著說。

「可是他在跟什麼鬼呢?」

「一定是個什麼美美妹妹花花帽子!他正發情呢。」「可是,」博須埃指出,「這街上我沒看見有什麼美美,也沒有妹妹,也沒有花花帽子。一個女人也沒有。」

古費拉克仔細望去,喊道:

「他跟一個男人!」

確是一個男人,戴鴨舌帽的,走在馬呂斯前面,相隔二十來步,雖然只望見他的背,卻能看出他的灰白鬍鬚。

那人穿一件過于寬大的全新大衣和一條破爛不堪、滿是黑污泥的長褲。

博須埃放聲大笑。

「這是個什麼人?」

「這?」古費拉克回答,「是個詩人。詩人們常常愛穿收買兔子皮的小販的褲子和法蘭西世卿的騎馬服。」

「我倒要看看馬呂斯去什麼地方,」博須埃說,「看看那人去什麼地方,我們去跟他們,好嗎?」

「博須埃!」古費拉克興奮地說,「莫城的鷹!您真是個空前的搗蛋鬼。去跟一個跟人的人!」

他們返回往前走。

馬呂斯確是看見了容德雷特在穆夫達街上走過,便跟在後面偵察他。

容德雷特在前面走,沒想到已有隻眼睛盯住他了。

他離開了穆夫達街,馬呂斯看見他走進格拉西爾斯街上一棟最破爛的房子裡,待了一刻鐘左右又回到穆夫達街。他走進當年開設在皮埃爾-倫巴第街轉角處的一家鐵器店,幾分鐘過後,馬呂斯看見他從那鋪子裡出來,手裡拿着一把白木柄的鈍口鑿,往大衣下面藏。到了珀蒂-讓蒂伊街口,他向左拐彎,急匆匆走到小銀行家街。天色漸漸黑下來了,停過一會兒的雪又開始下起來。馬呂斯隱藏在素來荒涼的小銀行家街拐角的地方,沒有再跟容德雷特走。他幸虧沒有跟,因為容德雷特走近那道矮牆剛纔馬呂斯聽見長頭髮和大鬍子說話的地方,忽然迴轉頭來,看看有沒有人跟蹤,肯定沒有人,他才跨過牆頭,不見了。

牆背後的那片荒地通向一個最初以出租馬車為業的人的後院,那人名聲素來很壞,已經破產,不過在他那停車篷裡還有幾輛破車。

馬呂斯想起,趁容德雷特不在家,趕快回去,比較穩妥。況且時間已經不早,每天下午,畢爾貢媽媽照例總在去城裡洗碗以前,在將近黃昏時把大門鎖上,馬呂斯已把他的鑰匙給了那偵察員,因此他必須趕快。


  
夜幕四合,天色几乎完全黑了,在寥廓的天邊,只有一點是被太陽照着的,那便是月亮。

月亮的紅光從婦女救濟院的矮圓頂後面升起來。

馬呂斯邁開大步趕回了五○一五二號。他到家時,大門還開着。他踮起腳尖上了樓,再沿著過道的牆溜到自己的房門口。那過道兩旁,我們記得,是些破房間,當時全空着待人來租。畢爾貢媽媽經常是讓那些房門敞開着的。在走過那些空屋子門口時,馬呂斯彷彿看見在其中的一間裡有四個人頭待着不動,被殘餘的日光透過天窗照着,隱隱約約有點發白。馬呂斯怕引起注意,不便細看。他終於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沒有讓別人看見。這也正是時候,不大一會兒,他便聽見畢爾貢媽媽走了,大門也關上了。

十六用一首流行于一八三二年的英國曲調改編的歌

馬呂斯坐在自己的床上。當時大致是五點半鐘。離動手的時間只有半個鐘頭了。他聽見自己動脈管跳動的聲音,正如人在黑暗中聽到表響。他想到這時有兩種力量正同時在暗中活躍。罪惡正從一方面前進,法律也正從另一方面到來。他不害怕,但想到即將發生的種種,也不能沒有顫慄之感。就象那些突然遭到一場驚人風險襲擊的人們,這一整天的經過,對他也象是一場惡夢,為了向自己證實完全沒有受到夢魘的控制,他隨時需要伸手到背心口袋裏去接受那兩枝鋼手槍給他的冷的感覺。

雪已經不下了,月亮穿透濃霧,逐漸明朗,它的清光和積雪的白色反光交相輝映,給那屋子一種平明時分的景色。

容德雷特的窮窟裡卻有着光。馬呂斯望見陣陣紅光從牆上的窟窿裡象鮮血似的射出來。

從實際觀察,那樣的光是不大可能由一支蠟燭發出的。況且,在容德雷特家裡,沒有一個人活動,沒有一個人說話的赤裸裸的意識,意識總是指向某個對象的活動。這種意識,聲息全無,那裡的寂靜是冰冷和深沉的,要是沒有這一點火光,馬呂斯會以為他是在墳墓的隔壁。

他輕輕地脫下靴子,把它們推到床底下。

幾分鐘過後,馬呂斯聽到下面的門在門鬥裡轉動的聲音,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上了樓梯,穿過過道,隔壁門上的鐵閂一聲響,門就開了,容德雷特回來了。

立即有好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原來全家的人都在那破窩裡,不過家長不在時誰也不吭氣,正如老狼不在時的小狼群。

「是我。」他說。

「你好,好爸爸!」兩個姑娘尖聲叫起來。

「怎麼說?」那母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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