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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280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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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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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馬呂斯走進他的屋子,反手把門關上。

門關不上,他迴轉身,看見有隻手把住了那半開着的門。


  

「什麼事?」他問,「是誰呀?」

是那容德雷特姑娘。

「是您?」馬呂斯又說,聲音几乎是狠巴巴的,「老是您!您要什麼?」

她彷彿在想著什麼,沒有回答。她已不象早晨那種大模大樣的樣子。她不進門,只站在過道中的黑影裡,馬呂斯能從半開着的門口望見她。

「怎麼了,您怎麼不回答?」馬呂斯說。「您來幹什麼?」

她抬起一雙陰鬱的眼睛望着他,那裡似乎隱隱約約也有了一點神采,她對他說:

「馬呂斯先生,看您的神氣不快樂。您心裡有什麼事?」

「我?」馬呂斯說。

「對,您。」

「我沒有什麼。」

「一定有!」

「沒有。」

「我說您一定有!」

「不要找麻煩!」

馬呂斯又要把門推上,她仍把住不讓。

「您聽我說,」她說,「您不必這樣。您雖然沒有錢,但是今天早上您做了個好人。現在您再做個好人吧。您已給了我吃的,現在把您的心事告訴我。您有苦惱,看得出來。我不願意您苦惱。要怎樣才能使您開心呢?我能出點力嗎?利用我吧。我不想知道您的秘密,您用不着告訴我,但我究竟是有用處的。我既然能幫助我父親,我也一定能幫助您。假使要送什麼信,跑什麼人家,挨門挨戶去問什麼的,打聽誰的住址呀,跟蹤個什麼人呀,我都幹得了。對嗎?您可以放心把您的事告訴我,我可以去傳話。有時要個人傳話,只要把話告訴他便夠了,事情也就辦通了。讓我來替您出點力吧。」

馬呂斯心裡忽然有了個主意。人在感到自己要摔倒時,還能藐視什麼樣的樹枝嗎?

他向容德雷特姑娘靠近一步。

「你聽我....」他對她說。

她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眼裡閃出了快樂的光。

「呵!對呀,您對我說話,稱‘你’就得了。我喜歡您這樣做!」

「好吧,」他又說,「剛纔是你把那老先生和他女兒帶來這兒的?」

「是的。」

「你知道他們的住址嗎?」

「不知道。」

「你替我找吧。」

容德雷特姑娘的眼睛曾由抑鬱轉為快樂,這會兒又從快樂轉為陰沉。

「您要的就是這個?」她問。

「是的。」

「您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

「就是說,」她連忙改口,「您不認識她,但是您想要認識她。」

她把「他們」改為「她」,這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耐人尋味的苦澀。

「別管,你能辦到嗎?」

「替您把那美麗的小姐的住址找到嗎?」

在「那美麗的小姐」這幾個字裡又有一股使馬呂斯感到不快的味道。他接著說:

「反正都一樣!那父親和女兒的住址,他們的住址,就得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

「您給我什麼報酬?」

「隨你要什麼,全可以。」

「隨我要什麼,全可以?」

「是的。」

「我一定辦到。」

她低下了頭,繼而以急促的動作,突然一下把門帶上了。

又剩下馬呂斯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坐進一張椅子,頭和兩肘靠在床邊,沉陷在理不清的萬千思緒裡,只感到暈頭轉向,不能自持。這一天從清早便陸續不断發生的事,天使的忽現忽滅,這姑娘剛纔跟他說的話,飄浮在茫茫苦海中的一綫微光,一點希望,這一切都零亂雜沓地充塞在他的腦子裡。


  

一下子他又突然從夢幻中警覺過來。

他聽到容德雷特響亮生硬的聲音在說著這樣幾句話,使他感到非常奇特,和他大有關係:

「告訴你,我準沒有看錯,我已認清了,是他。」

容德雷特說的是誰?他認清了誰?白先生?「他的玉秀兒」的父親嗎?怎麼!容德雷特早就認識他?馬呂斯難道竟能這樣突如其來地,出人意料地瞭解到一切情況,使他不再感到自己的生命淒清黯淡嗎?他難道終於能知道他愛的是誰?那姑娘是誰?她父親是誰?把他們掩蔽起來的那麼厚的一層黑影難道已到了消散的時候?幕罩即將撕裂?啊!天呀!

他不是爬上那抽鬥櫃,而是一縱身便到了柜上,他又守在隔牆上面那個小洞的旁邊了。

容德雷特那個洞窩裡的情況重新展現在他眼前。

十二白先生的五個法郎的用途

那家裡的樣子一點沒有改變,只是那婦人和姑娘們取用了包裡的衣服,穿上了襪子和毛線衫。兩條新毛毯丟在兩張床上。

容德雷特顯然是剛剛回來。他還有從戶外帶來的那種急促的呼吸。他的兩個女兒坐在壁爐旁邊的地上,姐姐在包紮妹妹的手。他的女人好象泄了氣似的躺在靠近壁爐的那張破床上,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容德雷特在屋子裡大踏步地來回走動。他的眼睛異乎尋常。

那婦人,在她丈夫跟前好象有些膽怯,愣住了似的,壯着膽子對他說:

「怎麼,真的嗎?你看準了嗎?」

「看準了!已經八年了!但是我還認識他!啊!我還認識他!我一下便把他認出來了!怎麼,你就沒有看出來?」

「沒有。」

「但是我早就提醒過你,要你注意!當然,是那身材,是那相貌,沒有老多少,有些人是不會老的,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的,是那說話的聲音。他穿得比較好些就是了!啊!神秘的鬼老頭,今天可落在我掌心裡了,哈!」

他停下來,對他兩個女兒說:

「不要待在這兒,你們兩個!怪事,你竟沒有看出來。」

為了服從,她們站起來了。

那母親怯生生地說:

「她手痛也要出去?」

「冷空氣會對她有好處的,」容德雷特說,「去吧。」

這顯然是個那種不容別人表示不同意見的人。兩個姑娘出去了。

她們正要走出房門,父親拉住大姑娘的胳膊,用一種特殊的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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