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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他們真象是落到我手裡了。天氣有點霧,幾百碼以外看不見人。我也租了一隻船,跟在他們後面劃。我可以隱隱約約地看見他們的小船,但他們的船走得和我的船差不多一樣快,我要是不趕上去,他們肯定離岸一英里了。霧氣象一塊幕布籠罩在我們周圍,這裡面就只有我們三個人。我的天呀,我怎能忘掉當他們看見向他們划過去的小船裡的人是誰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臉啊!她尖叫起來,而他則發狂似地罵起來,用槳戳我,因為他一定看到我眼睛裡充滿了殺氣。我躲過了他的槳,用手杖回敬他一下,他的腦袋就象鷄蛋一樣碎裂了。儘管我已經發了瘋,大概也會饒過她,可是她卻一把抱住他直喊,還叫他「阿利克」。我接着又是一下,她就在他旁邊倒下了。當時,我象一頭嗜血成性的野獸。向上帝發誓,如果薩拉也在場,她也會得到同樣的下場。我抽出刀子,並且——哎,算啦!我說夠啦。每當我想到薩拉看到她多管閒事帶來這樣的物證會有什麼感覺時,就給我一種野人般的歡樂。後來,我把兩個屍體捆在船裡面,打穿一塊船板,直到船沉下去我才走開。我很清楚船老闆一定以為他們在霧裡迷失了方向,划出海去了。我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上岸回到我的船上,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猜疑出了什麼事了。當天晚上,我就包好了要給薩拉·庫辛的包裹,第二天從貝爾法斯特寄出去了。
‘你們已經知道了全部事實。你們可以絞死我,可以隨便怎麼樣處置我,但是,你們不能用我已經受到過的懲罰來懲罰我。我不能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出現那兩張臉盯着我——就象當我的小船穿過霧氣的時候,他們盯着我的那種樣子。我殺死他們是乾脆痛快的,而他們殺我是慢慢騰騰的。如果我再過一個那樣的夜晚,在天亮之前,我不是瘋就是死。你不會把我一個人關進牢房裡吧,先生?可憐我,別這樣,但願你們現在對待我就象你們在痛苦的日子裡受到的對待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華生?"福爾摩斯放下供詞,嚴肅地說道,“這一連串的痛苦、暴力、恐懼,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一定是有某種目的的,否則,我們這個宇宙就是受偶然所支配的了,這是不可想象的。那麼,是什麼目的呢?是有這樣一個人的理智遠遠無法解答的永遠存在的大問題。」
四 紅圈會
「啊,瓦倫太太,我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使你不安;我也不明白,我的時間如此寶貴,竟然還能干預這件事。我實在還有別的事情要辦。」歇洛克·福爾摩斯這樣說著,轉身去看他那冊巨大的剪貼簿。他把一些最近的材料剪收在裡面,並且編了索引。
可是,房東太太是執拗的,還具有女性的巧妙本領。她毫不讓步。
「您去年替我的一個房客辦過一件事,"她說,“他就是費戴爾·霍布斯先生。」
「噢,對,對——事情很簡單。」
「可他老是說個沒完——說您肯幫忙,先生,說您能夠把沒頭沒尾的事查得一清二楚。當我自己產生懷疑、摸不着頭腦的時候,我就想其他的話來了。我知道,只要您願意,您是可以辦到的。」
每當受到恭維時,福爾摩斯都是好說話的,並且當誠懇地對待他時,他也是儘力去主持公正的。這兩股力量促使他嘆了一口氣來表示同意,並放下膠水刷子,拖開了椅子。
「好吧,好吧,瓦倫太太,那就說給我們聽聽吧。我抽菸,你不反對吧?謝謝你,華生——火柴!我知道,你的新房客獃在房間裡,你看不到他,你就為這個發愁。那又怎樣呢,上帝保佑你,瓦倫太太,如果我是你的房客,你會一連好幾個星期都看不到我的。」
「那沒錯,先生,可是這回的情形不一樣啊,使我害怕,福爾摩斯先生,怕得我不能睡覺。只聽見他急促的腳步從一大早到深夜走來走去,可是就沒見過他的人影——這我可受不了。我丈夫和我一樣神經緊張,可是他成天在外面上班,我呢,我就躲不開了。他隱瞞什麼呢?他幹了什麼呢?除了那個小姑娘,屋子裡就剩我和他了。我的神經受不了啦。」
福爾摩斯俯身向前,用他細長的手指撫着房東太太的肩膀。只要他需要,他几乎有催眠術般的安慰人的力量,她那恐懼的目光鎮定了,緊張的表情也緩和下來,恢復了常態。她在福爾摩斯指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如果我要辦,我必須瞭解每一個細節,"他說,“別急,想一下。最小的細節可能是最重要的東西。你是說,這個人是十天以前來的,付了你兩個星期的住宿費和伙食費?」
「他問我要多少錢,先生。我說一個星期五十個先令。有一間小起居室和臥室,一切齊全,是在頂樓。」
「還有呢?」
「他說:‘我一個星期付五鎊,只要我可以按我的條件行事。‘我是一個窮痞子,先生,瓦倫先生掙的錢少,錢對我可是一件大事。他拿了一張十鎊的鈔票,當時就給了我。’如果你能答應我的條件,你可以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每半月得到同樣的錢數。‘他說,‘否則,我就不能將就你了。’」
「什麼條件?」
「唔,先生,條件是他要掌握房子的鑰匙。這沒什麼,房客們常常是要鑰匙的。還有一個條件是,要讓他完全自由自在,絶不能以任何藉口去打擾他。」
「這裡面當然不會有什麼名堂吧?」
「從道理上說,沒什麼。可這又是根本沒有道理的。他來住了十天,瓦倫先生、我、還有那個小姑娘都沒有見過他一次。晚上、早上、中午,就聽見他急促的腳步聲走過去,走過來。除了第一個晚上以外,他就沒有出過房門。」
「哦,他在第一個晚上出去過?」
「是的,先生,很晚才回來——我們都睡了。他住進來之後就對我說過,他回來得晚,叫我不要閂上大門。我聽見他回來時,已經過了半夜了。」
「他吃飯呢?」
「他特別關照過,等他按鈴,我們才能把他的飯放在門外的一把椅子上。等他吃完了再按鈴,我們再從同一把椅子上把東西收走。如果他要別的什麼東西,就用鉛字型寫在一張紙上留下。」
「用鉛字型寫?」
「是的,先生,用鉛筆寫的鉛字型,沒有別的,就一個詞。我帶來了一張給您看看——肥皂。這是另外一張——火柴。這是他在第一個早上留下的——《每日新聞》。我每天早上把報紙和早餐一起放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