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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 27 /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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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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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在上個星期末還看見過。你媽媽在整理她的檔案時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來過,是星期四或者星期五。你好好想想,魯易絲?我正在剃鬍子,你在抽屜裡拿來放在你旁邊一張椅子上,和一堆你燒掉了一半的信,嗯?怪不怪,你剛好在讓繼承遺產前兩三天碰了這張肖像?要是我相信預感,我會說這就是一個!」

羅朗太太安安靜靜地回答說:


  

「是的,是的,我知道它在哪裡,我一會兒就去找來。」

那麼她說了謊!就在今天早晨回答時,她對找她問這張肖像怎樣了的兒子說了謊,說:「我不太清楚……也許在我書桌抽屜裡有它。」

就在幾天之前她看過它,接觸過它,撫摸凝視過它,後來又把它藏到了秘密抽屜裡和信一起,他給她的那些信。

皮埃爾看著他那位說過謊的母親。他用一個被欺騙神聖感情被盜竊了的兒子特具的怒火中燒的眼光看她,並且用一個長期盲目的男人終於發現一個可恥的叛逆時的妒忌眼光看她。要是他是這個女人的丈夫,他,她的這個兒子,會抓住她的腕子,肩膀或者頭髮,把她摔倒在地,打她,打得鼻青臉腫,踩扁她!而他什麼也不能說,不能做,不能顯出來,什麼也不能揭露出來。他是她的兒子,他沒有仇可報,沒有人欺騙他。

然而是的,她曾用過她的溫情和她的虔敬欺騙他。在他心目中,她應該是無可譴責的,像所有的母親應該對他的兒子那樣。然而他被激起的怒火達到了近乎仇恨,那是因為他感到她對他的罪過比對他的父親本人還要嚴重。

男女愛情是一種自願的盟約,愛情衰退了的那個人的罪過無非是不講信義;但是當那個女人成了母親,她的責任就變大了,既然自然委託給她一個後代。要是她這時支持不住,她就是卑鄙的、可恥的、丟人的。

「那是一樣的。」羅朗立刻說,一面伸直他在桌子下面的腳,和他每天晚上打算呷他的黑茶酒時一樣,「當人有了一點兒錢財時,過點不幹活的日子並不壞。我盼着讓會現在請我們吃幾次高級飯。我保證,即使有時我的胃腸碰了麻煩,也算活該。」

而後他轉過來對他妻子說:

「我的小貓仔!既然你已經吃完了,去找找那張肖像,我也高興再看看它。」

她拿起一支蠟燭走了,後來,隔了一段時間沒有來,雖然它不過三兩分鐘,對皮埃爾卻顯得很長。羅朗太太微笑着回來,用環提着一個舊式的金色相框。

「這兒。」她說,「我几乎馬上就找到了。」

醫生首先伸出了手。他接過這張像,於是放得略遠一點,在胳膊肘遠處細細看它。後來,他慢慢抬起眼睛對著他的弟弟,好作比較,同時清楚地感到他的母親在看著他。在憤怒的激動下,他几乎說出來:「瞧,這像讓。」他縱然沒有說這句叫人驚惶的話,他用將那張活人的臉和油畫的臉進行比較的方式表達了他的思想。

這兩張臉無疑有些共同的特徵:一樣的鬍子,一樣的前額,但沒有任何足夠的準確性允許聲稱:「這是父親,這是兒子。」這毋寧是一個家族的神情,同一血統賦予的容貌上的相似。然而比這種容貌上外形的相似更使皮埃爾肯定的,是這時他母親站了起來,轉過背,過于慢吞吞地假裝將糖和黑茶酒收進柜子裡。

她明白他知道了,或者至少他在懷疑。

「把它遞給我。」羅朗說。

皮埃爾伸過那張肖像,他的父親拉近了蠟燭,好仔細看看;接着他用動情的聲音喃喃說:


  
「可憐的漢子!真想不到,當我們認識他時是這個樣子。老天爺!這麼快就走了!然而在那個時代他是個漂亮男人,而且態度又那麼叫人愉快,是不是,魯易絲?」

因為他的妻子沒有回答,他又接著說:

「而且性格多麼平靜!我從沒有見他發過脾氣。瞧,這就完了,他什麼也沒有剩下……除開留給讓的以外。最後,可以肯定他表現出了夠朋友,而且忠誠到底的本色。到臨終時,他也沒有忘記我們。」

到了讓伸出手來拿這幅肖像了。他看了一會兒,後來抱憾地說:

「我呀,我一點也沒有認出他來。我只記起了他是白頭髮的。」

於是他將小型畫像還給了他的母親。她對它很快地瞄了一眼,又趕快轉開,像是有點害怕,接着用她自自然然的聲音說:

「現在它屬於你了,我的小讓,既然你是他的繼承人。我們把它帶到你的新居里去。」

這時大家要進客廳了,她將那個小肖像畫放到壁爐上的鐘旁邊,過去它也是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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