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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為什麼會受制於我的感官,被我的肉體所束縛,而受它的奴役和折磨呢?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聽從了上帝的勸告呢?我不敢冒失地說,我只能夠小心謹慎地做一些揣測。我對自己說,如果人的精神一直是那樣的自由和純潔,那麼,當他發現這個秩序早已建立,而且即使加以擾亂也對他毫無關係的時候,他就對這個秩序表示喜愛和遵循,這能算什麼功勞呢?當然,他可以獲得幸福,但是,他的幸福還不能達到最高的程度,還缺乏道德的光輝和自我的公平的見證;他至多不過是象天使那樣,然而一個有德行的人當然是比天使好得多的。既然他的靈魂被一些既牢固又奇異的鎖鏈束縛于一個可以死亡的身體,因此,由於想保存身體,就勢必促使他的靈魂處處都想到他自己,使他的利益同他的靈魂所能認識和喜愛的總的秩序相矛盾;要是在這個時候,他能正確地運用他的自由,那才能算作他的功勞和報酬,如果他的自由能抵抗塵世的慾念和遵循其最初意志,那才能替他準備無窮的幸福。
即使在我們今生所處的卑賤的境地中,我們固有的傾向也是正直的,而我們的罪惡都來自我們自身,所以我們怎麼能埋怨我們受到了它們的折磨呢?我們為什麼要拿我們造成的痛苦和我們所武裝的敵人來責備上帝呢?啊!只要我們不使人流于放縱,他就不難成為一個好人,他就可以快樂地生活,而沒有什麼良心不安的地方。凡是那些說自己是迫不得已才去犯罪的人,不僅是作了惡,而且又撒了謊。他們怎麼不明白他們所嘆息的弱點是他們自己造成的?怎麼不明白他們當初的墮落是起源於他們的意志?怎麼不明白由於他們自己願意受引誘,所以到了最後要想抵抗也抵抗不了,只好投降它們呢?毫無疑問,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不由他們不做壞人和意志薄弱的人了,可是當初他們是能夠決定自己不做壞人和意志薄弱的人的。唉!如果在我們的習慣尚未形成,在我們的精神剛剛開始活躍的時候,我們為了使它能夠鑒別它不應該知道的事物,就使它瞭解它應該知道的事物;如果我們不是為了炫耀於人,而是為了按照我們的天性變成聰明和善良的人,是為了使我們在克盡天職的時候感到快樂,而誠懇地希望我們自己受到教育,那麼,即使在今天,我們也能多麼容易地控制我們自己和我們的慾念啊!這種教育,在我們看來也許覺得是很令人厭煩和辛苦的,因為,當我們想受這種教育的時候,我們已經是被罪惡所敗壞,已經是受到慾念的奴役了。在我們還沒有分清善惡以前,我們就定了一個判斷和估價的標準,並且在以後就拿這個錯誤的尺度去衡量一切事物,因此對任何事物都不能給予正確的評價。
在人生中有這樣一個年齡,到了這個年齡,心雖然是自由的,但已經是迫切不安地渴望得到他尚不瞭解的幸福了,它帶著一種好奇的想法去尋求這種幸福;由於它受到感官的迷惑,最後竟使他把他的目光傾注于它的幻象,以為是把它找到了,其實那裡並沒有他所尋求的幸福。就我的經驗來說,這種幻象是持續了很長的時期的。唉!我認出它們的時候,已經是太晚了,已經不能夠把它們徹底地摧毀了;只要產生這種幻象的肉體還存在,這些幻象就一直要延續下去。不過,它們再也不能夠引誘我了,再也不能夠毀壞我了;我已經看出了它們的真正的樣子,我雖然在追隨它們,但是在輕蔑它們;我不僅不把它們看作我的幸福的目標,反而把它們看成為達到幸福的障礙。我渴望這樣的時刻趕快到來:那時候,由於擺脫了肉體的束縛,我將成為一個不自相衝突和分裂的「我」;那時候,我只須依靠我自己就能取得我的幸福;不久之後,我從今生就可以成為這樣的人了,因為現在我已經覺得一切痛苦都無足掛齒,已經覺得這個生命差不多是同我的存在沒有關係,已經覺得要取得真正的幸福,完全取決於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