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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一心要起用他並把朝政委託給他,可是又擔心大臣和宗族放心不下;打算就此作罷放棄這個念頭,卻又不忍心天下的百姓得不到天子的恩澤。於是大清早便召來諸大夫囑咐說:「昨晚我夢見了一位非常賢良的人,他黑黑的面孔長長的鬍鬚,騎著一匹斑駁的雜色馬,而且四隻馬蹄半側是紅的,他對我大聲呼喊說:‘把你的朝政託付給那位臧地的老人,恐怕你的百姓也就差不多解除了痛苦拉!’」諸位大夫驚恐不安地說:「這個顯夢的人就是君王的父親!」文王說:「既然如此,那麼我們還是蔔問這件事吧。」諸位大夫說:「這是先君的命令,君王還是不必多慮,又哪里用得著再行蔔問呢!」
於是迎來了這位臧地老人並且把朝政委託給他。典章法規不更改,偏曲的政令不發佈。三年時間,文王在國內遍訪考察,見到各地的地方勢力集團全都紛紛離散,各級長官不再樹立誇耀自己的功德,不同的斞和斛不再能進入國境使用。地方勢力集團全都紛紛離散,也就政令通達上下同心;各級長官不再樹立誇耀個人的功德,也就政務相當勞績統一;不同的斞斛不再能進入國境使用,諸侯也就不會生出異心。文王於是把臧地老人拜作太師,以臣下的禮節恭敬地向他問道:「這樣的政事可以推行於天下嗎?」臧地老人默默地不作回應,抑或漫不經心地予以推辭,早晨文王向他徵詢意見而夜晚他就逃跑了,從那以後就再也聽不到他的消息。
顏淵向孔子問道:「文王難道還未能達到聖人的境界嗎?為什麼還要假託於夢呢?」孔子說:「閉嘴,你不要再說!文王算得上最完美的聖人了,你怎麼能隨意評論和指責呢?他也只不過是短時間內順應眾人的心態罷了。」
【原文】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射(
1),引之盈貫(
2),措杯水其肘上(
3),發之,適矢複遝(
4),方矢複寓(
5)。當是時,猶象人也(
6)。伯昏無人曰:「是射之射(
7),非不射之射也(
8)。嘗與汝登高山,履危石(
9),臨百仞之淵(
10),若能射乎?」
於是無人遂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
11),足二分垂在外(
12),揖禦寇而進之。禦寇伏地,汗流至踵(
13)。伯昏無人曰:「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
14),神氣不變(
15)。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
16),爾於中也殆矣夫!」
【譯文】
列禦寇為伯昏無人表演射箭的本領,他拉滿弓弦,又放置一杯水在手肘上,發出第一支箭,箭還未至靶的緊接著又搭上了一支箭,剛射出第二支箭而另一支又搭上了弓弦。在這個時候,列禦寇的神情真像是一動也不動的木偶人似的。伯昏無人看後說:「這只是有心射箭的箭法,還不是無心射箭的射法。我想跟你登上高山,腳踏危石,面對百丈的深淵,那時你還能射箭嗎?」
於是伯昏無人便登上高山,腳踏危石,身臨百丈深淵,然後再背轉身來慢慢往懸崖退步,直到部分腳掌懸空這才拱手恭請列禦寇跟上來射箭。列禦寇伏在地上,嚇得汗水直流到腳後跟。伯昏無人說:「一個修養高尚的‘至人’,上能窺測青天,下能潛入黃泉,精神自由奔放達于宇宙八方,神情始終不會改變。如今你膽戰心驚有了眼花恐懼的念頭,你要射中靶的不就很困難了嗎?」
【原文】
肩吾問于孫叔敖曰(
1):「子三為令尹而不榮華(
2),三去之而無憂色(
3)。吾始也疑子,今視子之鼻間栩栩然(
4),子之用心獨奈何?」
孫叔敖曰:「吾何以過人哉!吾以其來不可卻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為得失之非我也,而無憂色而已矣。我何以過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
5)?亡乎我(
6);在我邪?亡乎彼。方將躊躇(
7),方將四顧(
8),何暇至乎人貴人賤哉(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