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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曰①：「夫道，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②！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③。無為為之之謂天④，無為言之之謂德⑤，愛人利物之謂仁⑥，不同同之之謂大⑦，行不崖異之謂寬⑧，有萬不同之謂富⑨。故執德之謂紀⑩，德成之謂立(
11)，循於道之謂備(
12)，不以物挫志之謂完。君子明于此十者，則韜乎其事心之大也(
13)，沛乎其為萬物逝也(
14)。若然者，藏金于山，藏珠於淵(
15)，不利貨財(
16)，不近貴富(
17)；不樂壽(
18)，不哀夭；不榮通(
19)，不醜窮(
20)；不拘一世之利以為己私分(
21)，不以王天下為己處顯(
22)。顯則明，萬物一府(
23)，死生同狀。」
夫子曰：「夫道，淵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
24)。金石不得(
25)，無以鳴。故金石有聲，不考不鳴(
26)。萬物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
27)，素逝而恥通於事(
28)，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
29)。故其德廣，其心之出(
30)，有物采之(
31)。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窮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蕩蕩乎(
32)！忽然出(
33)，勃然動(
34)，而萬物從之乎(
35)！此謂王德之人。視乎冥冥(
36)，聽乎無聲。冥冥之中，獨見曉焉(
37)；無聲之中，獨聞和焉(
38)。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
39)，神之又神而能精焉(
40)。故其與萬物接也，至無而供其求，時騁而要其宿(
41)；大小、長短、脩遠(
42)。」
【注釋】
①夫子：即莊子，莊子後學者對他的敬稱。一說「夫子」指「老子。」
②洋洋：盛大的樣子。
③刳（ｋū）：剖開並挖空。「刳心」指掏空整個心胸，排除一切有為的雜念。
④無為為之：用無為的態度去做，即不為而為的意思。
⑤無為言之：用無為的態度去談論，即不言而言的意思。
⑥愛人：給人們帶來慈愛。利物：給萬物帶來利益。
⑦不同同之：使各各不同的萬物回歸到同一的本性。
⑧崖：偉岸，兀傲。異：奇異。「崖異」連在一起，含有與眾不同的意思。寬：寬容。
⑨有萬不同：指心裏包容著萬種差異。
⑩執：保持，持守。德：這裏指人的自然稟賦。紀：綱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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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立：指立身社會建功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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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循：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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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韜：包容，蘊含。事心：建樹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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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沛：水流湍急的樣子。逝：往，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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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藏：亦作「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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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利貨財：不以貨財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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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近：接近、靠近，引申為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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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不樂壽：不把壽延看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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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榮通：不以通達為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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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醜：羞恥，「不醜窮」就是不把貧窮看作是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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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拘（ｇōｕ）：通作「鉤」，取的意思。一：全。私分（ｆèｎ）：個人分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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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王（ｗàｎｇ）：稱王的意思，「王天下」即稱王於天下，也就是統治天下。處顯：居處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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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一府：歸結到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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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漻（ｌｉáｏ）：清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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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金石：這裏是借指用「金」和「石」所製成的鐘、磬之類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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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考：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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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王德之人：盛德之人。本文討論治世之事，故所謂盛德之人，也即真正能夠成為治理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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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素：樸質。逝：往。恥通於事：就是以通曉於瑣細之事為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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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本原：這裏指萬物的根本和原始的真性。神：神秘莫測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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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出：顯現，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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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采：求；這裏指外物的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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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蕩蕩：浩渺偉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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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忽然：無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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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勃然：義同於「忽然」。「動」與上句的「出」都是指有所感而後有所反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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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從：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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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冥冥：幽暗、深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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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曉：明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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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和：唱和，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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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能物焉：意思是能夠從中產生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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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能精焉：即能夠從中產生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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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騁：馳騁，縱放。要：總，求。宿：會聚，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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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脩：同修，高、長的意思。
【譯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