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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還寫了不少情詩,如《七哀》、《美女篇》等。這些詩與表現壯志的詩風格明顯不同,感情哀婉纏綿,與漢末古詩中的抒情詩極相近。《七哀》一首情調尢肖《古詩十九首》。這些詩中有一些可能寄託了詩人君臣不偶和懷才不遇的感情。
《詩品》說曹植的詩「骨氣奇高,詞采華茂」,很能概括曹植詩歌的藝術風格。曹植一生熱中功名,追求理想,遭遇挫折後,壯志不衰,轉多憤激之情,所以詩歌內容充滿追求與反抗,富有氣勢和力量,這就形成了「骨氣奇高」的一面。
在建安詩人中,曹植要算是最講究藝術表現的。他的詩歌雖然也脫胎于漢樂府,但同時吸收了漢末文人古詩的成就,並努力在藝術上加以創造和發展。建安詩歌從樂府出來逐漸文人化,到了曹植手裡就具有明顯的文人詩的面目了。如《美女篇》模仿漢樂府《陌上桑》,但描寫的細緻和詞藻的華麗,與《陌上桑》迥異其趣,正表現了這種傾向。曹植的這種努力造成了他的「詞采華茂」的一面。他的詩善用比喻,不只多而貼切,並且常常以全篇為比,如以少年救雀喻解救受難者,以轉蓬飄蕩喻流徙生活,以女無所歸喻懷才不遇等。他的詩又注意對偶、煉字和聲色。如「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參差。秋蘭被長阪,朱華冒綠池。潛魚躍清波,好鳥鳴高枝」,一連三聯對偶,後兩聯尤為工整。「被」字,「冒」字見出作者選詞用字的匠心。他有些詩句已暗合律詩的平仄,富於音樂性。此外曹植的詩還工于起調,善為警句,如「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它們或在篇首,或在篇中,都使全詩增色。曹植這方面的成就提高了詩歌的藝術性,但也開了雕琢詞藻的風氣。
曹植的辭賦也都是抒情小賦。《洛神賦》是他賦中的名作。這篇賦接受了《神女賦》的影響。它熔鑄神話題材,通過夢幻境界,描寫一個人神戀愛的悲劇。賦中先用大量篇幅描寫洛神宓妃的容貌、姿態和裝束,然後寫到詩人的愛慕之情和洛神的感動:「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傍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鬱裂,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通過這些動作的描繪把洛神多情的性格也刻劃得十分突出。最後寫到由於「人神之道殊」,洛神含恨贈璫而去,和詩人失意追戀的心情,有深厚的悲劇氣氛。這篇賦想象豐富,描寫細膩,詞采流麗,抒情意味和神話色彩很濃,藝術的魅力很大。
在曹植的文章中,《與吳季重書》和《與楊德祖書》是兩篇有名的散文書札。後一篇直抒懷抱,譏彈時人,文筆鋒利簡潔,也很能表現他自視甚高的性格。另外,他的《求自試表》、《求通親親表》是兩篇駢儷成分極重的文章。但它們都有一定的內容,而在形式上,對偶排比句也往往是三、四、五、六言相間,並且不排斥散句,所以錯落有致,工整而不萎弱,與後來許多形式主義的駢文有很大不同。特別是前一篇,詩人的急切用世之心,洋溢在字裡行間。
建安文學在我國文學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一個時期的文學能形成一種傳統而被接受下來是不多的。鐘嶸在反對晉以後的形式主義詩風時,曾慨嘆「建安風力盡矣」!初唐詩人陳子昂在進行詩歌革新時,也高舉「漢魏風骨」的旗幟,這說明「建安風骨」的傳統對後世文學的影響是相當深遠的!
第四節 阮籍 嵇康
繼建安文學之後的正始文學,在文學史上也有它的貢獻,代表作家是阮籍、嵇康。
正始時期,代表世族大地主利益的司馬氏,在逐漸掌握了魏國的軍政大權之後,與曹魏統治者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政權的鬥爭,政治異常黑暗。阮籍、嵇康都有較進步的政治思想,不滿現實的腐朽。他們看到司馬氏假「名教」以達到自私的目的,便以老莊的「自然」與之對抗。他們的創作雖然貫串着老莊思想,在建安文學有明顯的不同,但仍然反映了這一時期的政治現實,在基本精神上還是繼承了「建安風骨」的傳統的。
阮籍(
210-
263),字嗣宗,陳留尉氏(今河南開封)人。他早年「好書詩」,有「濟世志」,但處于魏晉易代之際,在統治階級內部的殘酷鬥爭中,不僅抱負無由施展,自身的安全也沒有保障。於是轉而崇尚老莊思想,對黑暗的現實採取了一種消極反抗的態度。他終日「飲酒昏酣,遺落世事」,作官只是「祿仕」而已,言談交際更是「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