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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在於上(
14),末在於下(
15),要在於主(
16),詳在於臣(
17)。三軍五兵之運(
18),德之末也(
19);賞罰利害,五刑之闢(
20),教之末也;禮法度數(
21),形名比詳(
22),治之末也;鐘鼓之音,羽旄之容(
23),樂之末也;哭泣衰絰(
24),隆殺之服(
25),哀之末也。此五末者,須精神之運,心術之動,然後從之者也。
末學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
26)。君先而臣從,父先而子從,兄先而弟從,長先而少從,男先而女從,夫先而婦從。夫尊卑先後,天地之行也(
27),故聖人取象焉(
28)。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後,四時之序也。萬物化作(
29),萌區有狀(
30),盛衰之殺(
31),變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後之序,而況人道乎!宗廟尚親(
32),朝廷尚尊,鄉黨尚齒(
33),行事尚賢,大道之序也。語道而非其序者,非其道也;語道而非其道者,安取道!
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義次之,仁義已明而分守次之(
34),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
35),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
36),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賞罰次之。賞罰已明而愚知處宜,貴賤履位(
37),仁賢不肖襲情(
38)。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謀不用,必歸其天,此之謂太平,治之至也。
故書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語大道者,五變而形名可舉(
39),九變而賞罰可言也(
40)。驟而語形名(
41),不知其本也;驟而語賞罰,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
42),迕道而說者(
43),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驟而語形名賞罰,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於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之謂辯士,一曲之人也(
44)。禮法數度,形名比詳,古人有之,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
【譯文】
帝王的德行,以天地為根本,以道德為中心,以順應無為而治為常規。帝王無為,役使天下人而且閒暇有餘;臣子有為,為天下事竭心儘力而且唯恐不足。因此,古時候的人都看重帝王無為的態度。處于上位的帝王無為,處于下位的臣子也無為,這樣臣子跟帝王的態度相同,臣子跟帝王相同那就不象臣子了;處于下位的臣子有為,處于上位的帝王也有為,這樣帝王跟臣子的作法就相同了,帝王跟臣子相同那就不象帝王了。帝王必須無為方纔能役用天下,臣子必須有為而為天下所用,這是天經地義不能隨意改變的規律。所以,古代統治天下的人,智慧即使能籠絡天地,也從不親自去思慮;口才即使能周遍萬物,也從不親自去言談;才能即使能雄踞海內,也從不親自去做。上天並不着意要產生什麼而萬物卻自然變化產生,大地並不着意要長出什麼而萬物卻自然繁衍生長,帝王能夠無為天下就會自然得到治理。所以說沒有什麼比上天更為神妙,沒有什麼比大地更為富饒,沒有什麼比帝王更為偉大。因此說帝王的德行能跟天地相合。這就是駕馭天地、驅遣萬物而任用天下人的辦法。
道德存在於上古,仁義則推行于當今;治世的綱要掌握在帝王手裡,繁雜的事務留在臣子的操勞中。軍隊和各種兵器的運用,這是德化衰敗的表現;獎賞處罰利導懲戒,並且施行各種刑法,這是誨諭衰敗的表現;禮儀法規度量計數,對事物實體和稱謂的比較和審定,這是治理衰敗的表現;鐘鼓的聲音,用鳥羽獸毛裝飾的儀容,這是聲樂衰敗的表現;痛哭流涕披麻戴孝,不同規格的隆重或省簡的喪服,這是哀傷情感不能自然流露的表現。這五種微末之舉,等待精神的自然運行和心智的正常活動,方纔能排除矯矜、率性而生。
追求末節的情況,古人中已經存在,但並不是用它來作為根本。國君為主而臣下從屬,父親為主而子女從屬,兄長為主而弟弟從屬,年長為主而年少從屬,男子為主而婦女從屬,丈夫為主而妻子從屬。尊卑、先後,這都是天地運行的規律,所以古代聖人取而效法之。上天尊貴,大地卑下,這是神明的位次;春夏在先,秋冬在後,這是四季的序列。萬物變化而生,萌生之初便存在差異而各有各的形狀;盛與衰的次第,這是事物變化的流別。天與地是最為神聖而又玄妙的,尚且存在尊卑、先後的序列,何況是社會的治理呢!宗廟崇尚血緣,朝廷崇尚高貴,鄉裡崇尚年長,辦事崇尚賢能,這是永恆的大道所安排下的秩序。談論大道卻非議大道安排下的秩序,這就不是真正在尊崇大道;談論大道卻非議體悟大道的人,怎麼能真正獲得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