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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2人之生,固小人,無師、無法,則唯利之見耳。人之生,固小人,又以遇亂世、得亂俗,是以小重小也,以亂得亂也。君子非得勢以臨之,則無由得開內焉(
1)。今是人之口腹,安知禮義?安知辭讓?安知廉恥、隅積?亦呥呥而噍、鄉鄉而飽已矣(
2)。人無師、無法,則其心正其口腹也。今使人生而未嘗睹芻豢稻粱也(
3),惟菽藿糟糠之為睹,則以至足為在此也;俄而粲然有秉芻豢稻粱而至者,則瞲然視之曰(
4):「此何怪也?」彼臭之而無嗛于鼻(
5),嘗之而甘于口,食之而安於體,則莫不棄此而取彼矣。今以夫先王之道、仁義之統,以相群居(
6),以相持養,以相藩飾,以相安固邪?以夫桀、跖之道?是其為相縣也(
7),幾直夫芻豢稻粱之縣糟糠爾哉(
8)?然而人力為此而寡為彼,何也?曰:陋也。陋也者,天下之公患也,人之大殃大害也。故曰:仁者好告示人。告之示之,靡之儇之(
9),鈆之重之(
10),則夫塞者俄且通也,陋者俄且僴也(
11),愚者俄且知也。是若不行,則湯、武在上曷益(
12)?桀、紂在上曷損?湯、武存,則天下從而治;桀、紂存,則天下從而亂。如是者,豈非人之情固可與如此、可與如彼也哉(
13)?
【註釋】
(
1)內(n •
4納):同「納」。(
2)呥呥:與「冉冉」同源,慢慢地。噍(ji •
4o • 叫):嚼。鄉:通
「薌」,穀類的香氣。(
3)芻豢:吃草料的牛羊之類稱為「芻」(ch • *除),吃糧食的豬狗之類叫做「豢」,
「芻豢」泛指食用的家畜,這裡指肉食。粱:穀子。(
4)瞲(xu •
8血)然:驚奇的樣子。(
5)臭(xi • )嗅):
同「嗅」。嗛(qi •
4n • 欠):與「慊」、「歉」等同源,不足。(
6)相:輔助,幫助。(
7)縣:同「懸」。
下同。(
8)幾:通「豈」。直:只。(
9)靡:順從(楊倞說)。儇(xu •
1 n • 宣):《說文》:“儇,慧
也。”(
10)鈆(y •
2n • 沿):通「沿」,遵循。(
11)僴:見
2.
3注(
2)。(
12)湯:姓子,名履,又稱武湯、
天乙、成湯,原為商族領袖,後來任用伊尹為相,滅掉夏桀,建立了商王朝。參見
25.
32。武:周武王,姓姬,名發,周文王之子,他繼承文王的遺志,打敗了商紂王,建立了周王朝。(
13)與:以。
【譯文】
人生下來的時候,本來就是小人,如果沒有老師教導、沒有法度約束,就只會看到財利罷了。人生下來的時候,本來就是小人,又因為碰上了混亂的社會、接觸了昏亂的習俗,這樣,就在渺小卑鄙的本性上又加上了渺小卑鄙,使昏亂的資質又染上了昏亂的習俗。君子如果不能得到權勢來統治他們,那就沒有辦法打開他們的心竅來向他們灌輸好思想。現在這些人的嘴巴和腸胃,哪裡懂得什麼禮節道義?哪裡懂得什麼推辭謙讓?哪裡懂得什麼廉潔和羞恥、局部的小道理和綜合的大道理?也只是知道慢吞吞地嚼東西、香噴噴地吃個飽罷了。人沒有老師教導、沒有法度約束,那麼他們的心靈也就完全和他們的嘴巴腸胃一樣只知吃喝了。假如人生下來後從來沒有看見過牛羊豬狗等肉食和稻米穀子等細糧,只見過豆葉之類的蔬菜和糟糠之類的粗食,那就會認為最滿意的食物就是這些東西了;但如果一會兒顯眼地有個拿着肉食和細糧的人來到跟前,他就會瞪着眼驚奇地看著它說:「這是什麼怪東西呀?」他聞聞它,鼻子裡聞不出什麼不好的味道;嘗嘗它,嘴巴裡甜甜的;吃了它,身體感到很舒服;那就沒有誰不拋棄這豆葉糟糠之類而求取那肉食細糧了。現在是用那古代帝王的辦法和仁義的綱領,來幫助人們合群居住,幫助人們得到保養,幫助人們得到服飾,幫助人們得到安全和穩定呢?還是用那桀、跖的辦法?這兩種辦法是相懸殊的,它們難道只是那肉食細糧和糟糠的懸殊麼?然而人們竭力搞桀、跖的這一套而很少去搞古代帝王的那一套,為什麼呢?就是因為:淺陋無知。淺陋無知,實在是天下人的通病,是人們的大災大難啊。所以說:講究仁德的人喜歡把道理告訴給別人、做榜樣給別人看。把道理告訴給他們,做榜樣給他們看,使他們順從,使他們明智,使他們遵循仁義之道,向他們反覆重申,那麼那些閉塞的人很快就會開竅,孤陋寡聞的人很快就會眼界開闊,愚蠢的人很快就會聰明了。這些事情如果不幹,那麼商湯、周武王這樣的賢君處在上位又有什麼好處?夏桀、商紂王這樣的暴君處在君位又有什麼損害?商湯、周武王在,那麼天下隨之而安定;夏桀、商紂王在,那麼天下便跟着混亂。出現像這樣的情況,難道不是因為人們的性情原來就可以像這樣、也可以像那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