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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常止,自能慮,不必更添覺字;本常立,即是敬,不必更添敬字。(《答賴維新》)
本末始終,括盡吉凶趨避之理。三百八十四爻,其所判吉凶趨避,有一不是此知所先後者乎?知所先後,則步步皆吉。倒亂了本末始終之序,則步步皆凶。所謂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渾是一個止法。
止其所以能定、能靜、能安, 吉先,從本立宗,不至流到末上。只一到末上,即神聖工巧,亦無有善 矣。(《答友》)
一步離身,即走向玉皇上帝邊去,亦非是。蓋以我對上帝,則上帝亦末也。(《答涂清甫》)
學問只有工夫,雖主意亦工夫也,但有自歸宿言者,有自條理言者。自歸宿上說工夫,恰好是個主意,自條理上做主意,恰好說是工夫。此止為主意,修為工夫,原非二事也。譬之作文,未有無主意而可落筆,亦未有非落筆修詞,順理成章,而可以了卻主意者也。
意到然後詞到,詞順然後理明,不可將主意視作深,修詞視作淺,又不可謂修詞有可下手,而主意則無可用工夫也。至於無工夫處是工夫,又自是止之深處,修之妙手,所謂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者也。
丁巳秋,侍東廓老師於青原會上時,講不善非才之罪,廓翁命材,材曰:「世間事但屬伎倆知解者,信乎有能有不能,此所以可諉罪於才。若夫為子而不孝,為臣而不忠,是所謂為不善也,豈亦可雲才不能孝,才不能忠,而直以不善之罪諉之於才乎?」
靈之體雖本虛,而靈之用必乘氣發竅之後,後天之分數居多。故任靈則必至從質,從質則其流必至滅天。除卻返本還源,歸性攝知,別無可收拾之處。
學問之講,只在辨宗之難。宗在致知,則雖說知本,說知止,一切以知為體。宗在知本,則雖用致知,用格物,一切以止為歸。(以上《答李汝潛》)
主致知,是直以有睹聞者為本體矣。以有睹聞者為體,而欲希不睹聞之用,恐本體工夫未易合一。
「自有天地以來,此氣常運,自有人生以來,此心常發」。晦翁此言,仆竊以為至到之語。未有孤坐兀兀,寂然如枯木倚寒岩,無一生發者也。《書》云:「惟天生民,無主乃亂。」彼言雖為命世者發,吾徒學問之方,豈不如是?此《大學》所以必先知止也。知得止,則不論動靜閒忙,自然常有事幹,翼翼小心,昭事上帝,不顯亦臨,無射亦保矣。
從古立教,未有以知為體者,余二十年前,即不信之矣,故有「致知者,致其知體」之說。良知者,發而不加其本體之知者也,非知體也。辛酉之歲,又覺其非,復為性覺之說。今思之,總之鼠遷穴中,未離窠臼。
陽明先生曰:「良知即是未發之中,即是寂然不動,廓然而大公的本體。儘力推向體邊,其實良知畢竟是用,豈可移易?大率救敝補偏。」陽明先生蓋是不得已而為說,已有大功於當世矣。今亦何煩更論?只學者入頭本領處,不得不當下討明白耳。
間覆書存翁有云:「先儒曰:『乃若致知,則存乎心悟,致知焉盡矣。』鄙人則曰:『乃若知本,則存乎心悟,知本焉至矣。』」蓋在致知,則以知為體,在知本,則以知為用。以致知為宗,則所喫緊者,要在求知;以知本為宗,則所喫緊者,又當明本矣。
肯信此學,直截從止上求竅,本地歸宗。無端更疊 上之 ,架屋下之屋,則所云籠內之光,籠外之光,知覺之知,德性之知,與夫或以獨知為良知,或以獨之一字為良知,總屬閒談,俱可暫停高閣。倘猶未信斯言,則煙波萬頃,滅沒由君,附贅懸疣,疑團正結,真令千佛禁口,七聖皆迷。豈予末學,區區言語,斯須所能判決。
舊答敬菴有云:「昔之支離者,不過支離於訓解,今之支離者,乃至支離於心體。夫支離於訓解,昔賢猶且憂之,而況支離於心體乎?」此語真可為痛傷者也。(以上《答詹養澹》)
儒者之論學,事事歸實,釋氏之論學,事事歸空。事事歸實,蓋直從立教開宗,合下見性處便實,直說到無聲無臭、不睹不聞、至隱至微處,亦無往而非實也。故善所必有,豈可言無?惡所本無,又不待說。無善,則仁義禮智從何植種?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從何發苗?無善無惡既均,則作善作惡亦等,蓋總之非吾性之固有也。
見性一差,弊蓋至此。推原其故,以其只就用上看體,直於知覺運動之中,認其發機之良者,據之以為天命之體。豈知天之發露,固有人之作用,亦多不然,則何以同一心也。端緒之危微稍分,而道心人心截然若兩敵者乎?即此而觀,則知知覺運動不可言性,儒者之學斷須本天。
程、朱之論,固自有理之到處者也。(《答涂清甫》)
纔說知本,便將本涉虛玄;纔說知止,便爾止歸空寂;纔說修身為本,卻又不免守局拘方、 生執有。此學所以悟之難也。(《答李思忠》)
體則萬物皆備,用則一物當幾。格物者格其一物,當幾之物也。鄙人誠有是說,亦因學不明本者,故將格物懸空講之,無有事實,不得已而為之言。其實合家國天下,通為一身,自是萬物皆備,固無煩於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