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將她的小女兒抱到了膝上,一面親,一面流淚;她流出的是老老實實的眼淚,出自道德心的淚,但決不是心田裡的淚。 可是她几乎沒有入睡。 她在房間的黑地裡格外苦惱,害怕。 畫家對她的態度會對她造成的種種危險;苦惱明天還得去見他,還要瞧著他的臉對他說的那些話。 早早起來,整個早晨她都坐在她的長躺椅上竭力推測她害怕的事,她該回答的話,準備好對付各種意外情況。 她很早就出了門,為的是在走時還可以想想。 自從昨晚以來,他几乎沒有盼她來,而是問自己和她面對面時該怎麼辦。 自她離開後,他沒有敢阻攔而讓她逃走之後,他獨自獃着。 雖然她已經走遠了,他仍然聽到她的腳步聲,她袍裙的聲音,被一隻驚惶的手推得來回碰撞的門聲。 他仍然站着,滿心熾熱沸騰地打心裡高興。 他得手了,她!在他們之間已經溝通了!這能行嗎?經這一次勝利的奇襲他開始慢慢回味,為了更好的品嚐,他几乎是躺地坐到了那張臥榻上。 他在那兒獃了很久,一心想的是她成了他的情婦。 而在他們之間,在他和這個他如斯嚮往的女人之間,暗暗系在他們彼此之間的神秘聯繫已存在。 他整個兒仍在顫動的肌體還保留着兩唇相接瞬間的敏鋭回憶,在那一剎之間,他們的身體曾相接相混,為生命的大顫慄而共同顫動。 這天晚上,他根本不出去,為的是沉緬于這種心情之中;他早早就寢,為幸運而心情激奮。 第二天剛一醒來,他提問自己:「我該幹什麼?」對一個輕佻女子,一個女戲子,他也許送一把花乃至一件首飾;但對這個新情況,他的舉棋不定中冥思苦想。 肯定的,他應當寫信。 寫什麼?他亂塗亂畫,刪刪改改,起草了幾十封,可是他覺得都像是傷人帶刺的,討人厭的,可笑的。 他希望用優美動人的辭彙表達他內心的感激,他瘋狂戀情的激蕩,獻出他無盡的忠誠;可是他找不到可用來描述這些熱情的,充滿情調內容的詞彙;只有一些熟知的句子,庸俗粗野幼稚的詞組。 於是,他放棄了寫信的想法,等到畫像的時間快過的時候,儘管他想她不會來,但他仍然決定去看看。 於是他將自己關在畫室裡,興奮地對著畫像,嘴唇癢癢地想貼到畫幅上她的某些落定了筆的部位。 他不時地從窗戶裡朝街上看。 任何遠處的裙袍出現都使他心跳。 幾十次他相信認出了是她,可是當那個被看到的女人走過以後,他就坐了下來,像是遭騙了以後那樣喪氣。 突然他看到她,但不敢確定,又拿起望遠鏡看,認清了是她時,激動得心煩意亂,於是坐了下來等她。 當她進來時,他一下子跪下來想抓住她的雙手,可是她猛然將手抽走。 當他仍然匍匐在她的腳下惶恐不安,兩眼看著她的時候,她傲慢地說: 「您這是幹嗎?先生,我不懂您這種姿勢。 」 他結結巴巴地說: 「唉!夫人,我求求您……」 她生硬地打斷了他: 「您起來,您太可笑!」 他心慌意亂,站了起來,口齒不清地說道: 「您怎麼啦?別這樣對待我,我愛您!……」 這時,她用幾個短促乾燥的字對他說清了自己的主意,控制了局面。 「我不懂您要說的是什麼!永不要對我說什麼您的愛不愛;否則我將離開這間畫室,決不再回。 那怕您只是一次忘記了我來這兒的條件,您就永遠不會再見到我。 」 他瞅着她,為這一種沒有料到的強硬態度弄懵了;明白過來之後他低聲說: 「我聽您的,夫人。 」 她回答道: 「很好,但望您如此!現在工作吧,因為您這張畫花的時間夠長的了。 」 於是他拿起了調色板開始畫起來。 可是他的雙手發抖,兩眼發矇,瞅着卻看不見;他感到心痛,直想哭。 他試探着和她說話,可是她很少回答。 每當他試探地對她的臉色上說一句慇勤話時,她用一種乾脆的調子止住了他;這種調子是那些一下子將愛轉為恨的狂熱的人才能有的。 這在他的心靈和軀體中形成了一種巨大的震撼,而且沒有過渡階段,他立刻恨上了她。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這個女人。 她和其他的女人一個樣,她也是的!為什麼不是呢?她是做作的,多變的,而且和別的女人一樣軟弱。 她用妓女的狡猾吸引他,誘惑他,想法子耍他而後什麼也不給;挑逗他的目的是拒絶他,對他用上了那些膽怯的騷情動作,像是隨時可以脫衣,當男人不急於性的追求時,她們趕走他就像趕馬路上的狗。 第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死戀》
第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