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知簡子所見帝非實帝也?以夢占〔知〕之,樓台山陵,官位之象也。 人夢上樓台,升山陵,輒得官位。 實樓台山陵非官位也,則知簡子所夢見帝者非天帝也。 人臣夢出人君,人君必不見,又必不賜。 以人臣夢占之,知帝賜二笥、翟犬者,非天帝也。 非天帝,則其言與百鬼游於鈞天,非天也。 魯叔孫穆子夢天壓己者,審然是天下至地也。 至地則有樓台之抗,不得及己,及己則樓台宜壞。 樓台不壞,是天不至地。 不至地則不得壓己。 不得壓己則壓己者非天也,則天之象也。 叔孫穆子所夢壓己之天非天,則知趙簡子所游之天非天也。 或曰:「人亦有直夢。 見甲,明日則見甲矣;夢見君,明日則見君矣。 」曰:然。 人有直夢,直夢皆象也,其象直耳。 何以明之?直夢者夢見甲,夢見君,明日見甲與君,此直也。 如問甲與君,甲與君則不見也。 甲與君不見,所夢見甲與君者,象類之也。 乃甲與君象類之,則知簡子所見帝者象類帝也。 且人之夢也,占者謂之魂行。 夢見帝,是魂之上天也。 上天猶上山也。 夢上山,足登山,手引木,然後能升。 升天無所緣,何能得上?天之去人以萬里數。 人之行,日百里。 魂與體形俱,尚不能疾,況魂獨行安能速乎?使魂行與形體等,則簡子之上下天,宜數歲乃悟,七日輒覺,期何疾也! 夫魂者精氣也,精氣之行與雲煙等。 案雲煙之行不能疾,使魂行若蜚鳥乎,行不能疾。 人或夢蜚者用魂蜚也,其蜚不能疾於鳥。 天地之氣,尤疾速者,飄風也,飄風之發,不能終一日。 使魂行若飄風乎,則其速不過一日之行,亦不能至天。 人夢上天,一臥之頃也,其覺,或尚在天上,未終下也。 若人夢行至雒陽,覺,因從雒陽悟矣。 魂神蜚馳何疾也!疾則必非其狀。 必非其狀,則其上天非實事也。 非實事則為妖祥矣。 夫當道之人,簡子病,見於帝側,後見當道象人而言,與相見帝側之時無以異也。 由此言之,臥夢為陰候,覺為陽占,審矣。 趙襄子既立。 知伯益驕,請地韓、魏,韓、魏予之;請地於趙,趙不予。 知伯益怒,遂率韓、魏攻趙襄子。 襄子懼,用奔保晉陽。 原過從,後,至於托平驛,見三人,自帶以上可見,自帶以下不可見,予原過竹二節,莫通,曰:「為我以是遺趙無恤。 」既至,以告襄子。 襄子齊三日,親自割竹,有赤書曰:「趙無恤,余霍大山〔山〕陽侯,天〔使〕。 三月丙戌,余將使汝滅知氏,汝亦祀我百邑,余將賜汝林胡之地。 」襄子再拜,受神之命。 是何謂也? 曰:是蓋襄子且勝之祥也。 三國攻晉陽歲余,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板。 襄子懼,使相張孟談私於韓、魏,韓、魏與合謀,竟以三月丙戌之日,〔反〕滅知氏,共分其地。 蓋妖祥之氣。 象人之形,稱霍大山之神,猶夏庭之妖象龍,稱褒之二君;趙簡子之祥象人,稱帝之使也。 何以知非霍大山之神也?曰:大山,地之體,猶人有骨節,骨節安得神?如大山有神,宜象大山之形。 何則?人謂鬼者死人之精,其象如生之形。 今大山廣長不與人同,而其精神不異於人。 不異於人則鬼之類人。 鬼之類人,則妖祥之氣也。 秦始皇帝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星墜下,至地為石,〔民〕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 」始皇聞之,令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家人誅之,因燔其石。 〔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或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我遺鎬池君。 」因言曰:「今年祖龍死。 」使者問之,因忽不見,置其璧去。 使者奉璧,具以言聞,始皇帝默然良久,曰:「山鬼不過知一歲事,乃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 」使禦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 明三十七年,夢與海神戰,如人狀。 是何謂也?曰:皆始皇且死之妖也。 始皇夢與海神戰,恚怒入海,候神射大魚,自琅邪至勞、成山不見。 至之罘山,還見巨魚,射殺一魚,遂旁海西至平原津而病,至沙丘而崩。 當星墜之時,熒惑為妖,故石旁家人刻書其石,若或為之,文曰「始皇死」,或教之也。 猶世間童謡,非童所為,氣導之也。 凡妖之發,或象人為鬼,或為人象鬼而使,其實一也。 晉公子重耳失國,乏食於道,從耕者乞飯。 耕者奉塊土以賜公子。 公子怒,咎犯曰:「此吉祥,天賜土地也。 」其後公子得國復土,如咎犯之言。 齊田單保即墨之城,欲詐燕軍,云:「天神下助我。 」有一人前曰:「我可以為神乎?」田單卻走再拜事之,竟以神下之言聞於燕軍。 燕軍信其有神,又見牛若五采之文,遂信畏懼,軍破兵北。 田單卒勝,復獲侵地。 此人象鬼之妖也。 使者過華陰,人持璧遮道,委璧而去,妖鬼象人之形也。 夫沉璧於江,欲求福也。 今還璧,示不受物,福不可得也。 璧者象前所沉之璧,其實非也。 何以明之?以鬼象人而見,非實人也。 人見鬼象生存之人,定問生存之人,不與己相見,妖氣象類人也。 妖氣象人之形,則其所賫持之物,非真物矣。 「祖龍死」,謂始皇也。 祖,人之本;龍,人君之象也。 人、物類,則其言禍亦放矣。 第10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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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第1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