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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296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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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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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頁

朗讀:

同時他伸直左臂,右手捏住鈍口鑿的木柄,把白熱的鑿子壓在赤裸裸的肉上。

肉被燒得哧哧作響,窮窟裡頓時散佈開了行刑室裡特有的臭味。馬呂斯嚇得心驚肉跳,兩腿發軟,匪徒們也人人顫慄,而那奇怪的老人只是臉上微微有點緊蹙,當那塊紅鐵向冒着煙的肉裡沉下去時,他若無其事地,几乎是威風凜凜地,把他那雙不含恨意的美目緊盯着德納第,痛苦全消失在莊嚴肅穆的神態中了。


  

在偉大崇高的性格里,軀殼和感官因肉體的痛苦而起的反抗能使靈魂顯現于眉宇,正如士兵們的嘩變迫使軍官露面。「你們這些可憐虫,」他說,「不要以為我有什麼比你們更可怕的地方。」

說著,他把鑿子從傷口裡拔出來,向開着的窗子丟出去,那發紅的駭人工具連翻幾個筋斗,消失的黑夜中,遠遠地落在積雪裡熄滅了。

那被綁人又說:

「你們要拿我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他已經放棄了自衛武器。

「抓住他!」德納第說。

兩個匪徒把住了他的肩膀,那個戴着面具、用肚子說話的人,走過去立在他對面,舉起那把鑰匙,準備在他稍稍動一下的時候,便捶通他的腦門。

這時,馬呂斯聽到有人在他的下面,牆腳邊,低聲交談,但因靠得太近,望不見說話的人,他們說的是:

「只有一個辦法了。」

「把他一劈兩!」

「對。」

是那夫婦倆在商量。

德納第慢騰騰地走到桌子眼前,抽開抽屜,拿出那把尖刀。

馬呂斯緊捏着手槍的圓柄,為難到了極點。兩種聲音在他心裡已經攪了一個鐘頭了,一個教他尊重父親的遺囑,一個喊着要他救那被綁的人。這兩種聲音仍在無休無止地搏鬥,使他瀕于死亡。他一直在渺渺茫茫地希望能找到一條孝義兩全的路,卻始終沒有發現這種可能性。但是危險已逼近,觀望已超出最終的極限,德納第手執尖刀,站在和被綁人相距幾步的地方思忖。

馬呂斯慌亂無主,朝四面亂望。這是人在絶望中的無可奈何的機械動作。

他忽然驚了一下。

圓月的一道亮光正照射在他腳旁的桌子上,彷彿要把一張紙指給他看。他瞥見了德納第家大姑娘早晨在紙上寫下的那行大字:

雷子來了。

一綫光明穿過馬呂斯的腦子,他有了一個主意,這正是他所尋求的方法,解決那個一直使他痛苦萬分,既要撇開兇手,又要搭救受害人的難題的辦法。他跪在抽鬥柜上,伸出手臂,抓起那張紙,輕輕地從牆上剝下一塊石灰,裹在紙裡面,通過牆窟窿丟到了隔壁屋子中間。

正是時候。德納第已克服他最後的恐懼或最後的顧慮,正走向那被綁人。

「掉下了什麼東西!」德納第大娘喊道。

「什麼?」她的丈夫問。

那婦人向前搶上一步,把裹在紙裡的石灰拾了起來。

她把它遞給丈夫。

「這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德納第問。

「見鬼!」那婦人說,「你要它從什麼地方來?是從窗口來的。」

「我看見它飛進來的。」比格納耶說。

德納第連忙把紙打開,湊到蠟燭旁邊去看。

「這是愛潘妮的字。有鬼!」

他向他女人做了個手勢,她連忙上前,他把寫在紙上的那行字指給她看,隨即低聲說:

「快!準備軟梯!讓這塊肥肉留在老鼠洞裡,我們趕快逃!」

「不捅這人的脖子了?」德納第大娘問。

「來不及了。」

「從哪兒逃?」比格納耶接着問。

「從窗口,」德納第回答。「潘妮既然能從窗口把這石子丟進來,說明房子的這面還沒有被包圍。」

那個戴着臉罩、用肚子說話的人把他的大鑰匙放在地上,向空舉起他的兩條胳膊,一言不發,急急忙忙把他的兩隻手開合了三次。這好比船員發出準備行動的信號。抓住被綁人的那兩個匪徒也立即鬆了手,一轉眼,那條軟梯已弔在窗子外面,兩個鐵鉤牢固地鈎住了窗沿。


  
被綁人沒有注意到他身旁發生的這些事,他好象是在沉思或祈禱。

軟梯剛掛好,德納第便喊道:

「來!老闆娘!」

他自己也衝向窗口。

但是,正當他要跨過窗檯,比格納耶卻狠命一把拖住他的衣領。

「喂,客氣點,老賊!讓我們先走!」

「讓我們先走!」匪徒們一齊喊。

「你們真是孩子,」德納第說,「不要浪費時間。冤家已在我們腳跟後面了。」

「好吧,」一個匪徒說,「我們來抽籤,看誰應當最先走。」

德納第吼道:

「你們瘋了!你們發痴了!你們這一堆傻瓜蛋!耽誤時間,是吧?抽籤,是吧?猜手指頭!抽草梗兒!寫上我們每個人的名字!放在帽子裡!....」

「你們要不要我的帽子?」有人在房門口大聲說。

大家迴轉頭去看。是沙威。

他手裡捏着他的帽子,微笑着把它伸向他們。

二十一捉賊總應先捉受害人

傍晚,沙威便已把人手佈置好了,他自己躲在戈爾博老屋門前大路對面的那條哥白蘭便門街的樹後面。他一上來便「敞開了口袋」,要把那兩個在窮窟附近把風的姑娘裝進去。但他只「筐」住了阿茲瑪。至于愛潘妮,她不在她的崗位上,她開了小差,因此他沒有能逮住她。沙威隨即埋伏下來,豎著耳朵等候那約定的信號。那輛馬車的忽來忽往早已使他心煩意亂。到後來,他耐不住了,並且,看準了那裡面有一個「窠」,看準了那裡面有一筆「好買賣」,也認清了走進去的某些匪徒的面孔,他決定不再等待槍聲,徑直上樓去了。

我們記得他拿着馬呂斯的那把路路通鑰匙。

他到得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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