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你在街上放哨。這件犯法的事由我來干,現在不是考慮小節的時候。想一想邁克羅夫特,想一想海軍部,想一想內閣,再想一想那些在等待消息的尊貴人士吧。我們不能不去。」
作為回答,我從桌邊站了起來。
「你說得對,福爾摩斯。我們是得去。」
他跳起來握住我的手。
「我早知道你最終不會退縮的,」他說。在這一瞬間,我看見他眼裡閃耀着近乎溫柔的目光,過了一會兒,他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老練嚴肅,講究實際。
「將近半英里路,但是不用着急。讓我們走着去,"他說,“可別讓工具掉出來。把你當作嫌疑犯抓起來,那就闖了禍了。」
考菲爾德花園這一排房子都有扁平的柱子和門廊,坐落在倫敦西區,是維多利亞中期的出色建築。隔壁一家,看來象是兒童在聯歡,夜色中傳來孩子們快樂的呼喊聲和叮咚的鋼琴聲。四周的一片濃霧以它那友好的陰影把我們遮蔽起來。福爾摩斯點燃了提燈,讓燈光照在那扇厚實的大門上。
「這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他說。」當然門是鎖上了,上了閂。我們到地下室空地上去要好辦一些。那一頭有一個拱道,以防萬一闖來一位過分熱心的警察。你幫我一下,華生。我也幫你。」
過了一會兒,我們兩人來到地下室門道。我們剛要走向暗處,就聽見霧中有警察的腳步聲從我們頂上傳來。等到輕輕的有節奏的腳步聲遠去之後,福爾摩斯開始撬地下室的門。只見他彎着腰使勁撬。咔嚓一聲,門開了。我們跳進黑洞洞的過道,回身把地下室的門關上。福爾摩斯在前面引路,我跟着他東拐西彎,走上沒有平地毯的樓梯。他那盞發出黃光的小燈照向一個低矮的窗子。
「到了,華生——肯定是這一個。」他打開窗子,這時傳來低沉刺耳的吱吱聲,逐漸變成轟轟巨響,一列火車在黑暗中飛馳而過。福爾摩斯把燈沿著窗檯照去。窗檯積滿了來往機車開過時留下的厚厚的一層煤灰,可是有幾處的煤灰已被抹去。
「你可以看見他們放屍體的地方了吧。喂,華生!這是什麼?沒錯,是血跡。「他指着窗框上的一片痕跡。」這兒,樓梯石上也有。證據已經完備。我們在這兒等着列車停下。」
我們沒有等多久。下一趟列車象往常一樣穿過隧道呼嘯而來,到了隧道外面慢了下來,然後煞住車吱吱直響,正好停在我們下面。車廂離窗檯不到四英呎。福爾摩斯輕輕關上窗子。
「到現在為止,我們的看法已被證實了,"他說。“你有什麼想法,華生?」
「一件傑作。了不起的成就。」
「這一點我不能同意。我認為屍體是放在車頂的——這一想法當然並不太深奧——當我產生這一想法的時候,其餘的一切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如果不是因為案情重大,關於這一點也並無多大意義。我們面前還有困難。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在這兒發現一些對我們有幫助的東西。」
我們登上廚房的樓梯,隨即走進二樓的一套房間。一間是餐室,陳設簡樸,沒有特別引人注目的東西。第二間是臥室,裡面也是空空蕩蕩。最後一間看來比較有希望,於是我的同伴停下來進行系統的檢查。到處是書本和報紙,顯然當作書房用過。福爾摩斯迅速而有條不紊地把每個抽屜、每隻小櫥裡的東西逐一翻查,但是看來沒有成功的希望,因為他的臉依舊緊繃著。過了一個小時,他的工作仍然毫無進展。
「這個狡猾的狗東西把他的蹤跡掩蓋起來了,"他說,“凡是能使他落入法網的東西一件都沒有留下,有關係的信件要麼就是銷毀了,要麼就是轉移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那是一個放現金的小鐵匣子,放在書桌上。福爾摩斯用鑿刀把它撬開。裡面有幾捲紙,上面是些圖案和計算數字,不知所云。「水壓」、「每平方英吋壓力」等字眼反覆出現,這說明同潛水艇可能有些關係。福爾摩斯不耐煩地將它扔在一邊。匣子裡剩下一個信封和幾張報紙碎片。他取出來放在桌上。我一看他那急切的臉色,就立刻知道他的希望增加了。
“咦,這是什麼,華生?這是什麼?一張報紙登載的幾則代郵。從印刷和紙張看,是《每日電訊報》的尋人廣告欄,在報紙右上端的一角。沒有日期——但是代郵本身自有編排。這一段一定是開頭:
'希望儘快聽到消息。條件講妥。按名片地址詳告。
皮羅特'
“第二則:
'複雜難言。需作詳盡報告。交貨時即給東西。
皮羅特'
接着是:
'情況緊急。必須收回要價,除非合同已定。希函約,
廣告為盼。
皮羅特'
“最後一則:
'星期一晚九時後。敲門兩聲。都是自己人。不必過
于猜疑。交貨後即付硬幣。
皮羅特'
「記載很完整,華生!如果我們能從另一頭找到這個人就好了!」他坐著陷入沉思,手指敲打着桌子。最後他跳了起來。
「啊,也許並不怎麼困難。在這兒沒有什麼可做的了,華生。我想我們還是去請《每日電訊報》幫幫忙,結束我們這一天的辛苦工作吧。」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和雷斯垂德在第二天早飯後按約前來。歇洛克·福爾摩斯把我們頭一天的行動講給他們聽。這位職業警官對我們坦白的夜盜行為頻頻搖頭。
「我們警察是不能這樣做的,福爾摩斯先生,"他說,“怪不得你取得了我們無法取得的成就呢。不過往後你會走得更遠,你會發現你自己和你的朋友是自找麻煩。」
「為了英國,為了家庭和美好——嗯,對吧,華生?我們甘當國家祭壇上的殉難者。可是你又是怎麼看的呢,邁克羅夫待?」
「好極啦,歇洛克!令人欽佩!不過,你打算怎樣加以利用呢?」
福爾摩斯把桌上的《每日電訊報》拿起來。
「你看見皮羅特今天的廣告沒有?」
「什麼?又有廣告?」
“對,在這兒:
'今晚,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敲兩下。非常重要。與
你本人安全攸關。
皮羅特'”
「真的!"雷斯垂德叫了起來。“他要是回話,我們早就逮住他了!」
「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你們二位方便的話,請跟我們一起到考菲爾德花園去一趟,八點鐘左右,我們可能會得到進一步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