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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事事」是我的座右銘,
就是它,每當早晨醒來後,
把我一天的日程規定出:
要少讀書,多多地睡眠,
浮世約虛名任由它飄忽,
我要的只是舒適和懶散。
過去那些年,可不是如此
我度過了幸福的日子‧五十六呵,田野、鄉村、閒暇、愛情
和鮮花!多麼令我神往!
我願意隨時向人指明:
奧涅金和我並不一樣。
假如聰明的讀者已經暗笑,
或者哪一個巧妙的誹謗者
牽強附會地把我和他對照,
而從這裡看出了我的性格,
我請您,看在上帝的面上,
別再說吧:象驕傲的拜倫,
我是在塗抹自己的肖像——
彷彿我們絶不會寫別人,
每寫一首詩,它的主人公
必定就是作者的自供。五十七一般詩人,順便提一句,
都喜歡沉入愛情的冥想,
和他們一樣,我常常地
在夢中看到美麗的形象。
於是就在深心裡珍藏
那些飄忽的記憶和印痕,
然後繆斯使她們活躍紙上:
薩爾吉爾河邊的女囚人
和那山戀的女兒,我的理想,
就這樣化成了無憂的歌唱。
最近,我的朋友,你們不斷
這樣問我:“你的琴是為了誰
而發出歌吟‧那群忌妒的鶯燕
那一個引動了你的感喟?五十八“是誰的顧盼激起了靈感,
用柔情酬答了你的歌聲‧
你的詩句沉鬱而又纏綿,
究竟是把誰永恆地歌頌‧”
呵,朋友!實則並無其人!
我愛過,愛情的劇烈的痛苦
不停地煎熬過我的心.
有一種人,我時常羡慕:
他把旋律的熱狂織入悲哀,
越是痛苦,他的詩就越工整,
他不但宣洩了自已的心懷,
而且是繼承彼特拉克的傳統
獲得了詩名。然而我
卻愛得愚蠢,愛得沉默。五十九愛情逝去了,出現了繆斯,
昏迷的神志開始清醒。
這時,我才又舒展,想編織
思想、情感和迷人的樂聲。
我寫着,但內心已不復悲傷,
我的筆茫然地停在中途,
就在那詩句中斷的地方
女人的頭腳一概畫不出。
誰能讓死灰重新燃燒‧
我已經沒有淚,只有悒鬱,
而那殘餘的心靈的風暴
也很快、很快就要乎息:
是在這期間,我攤開稿紙,
想寫它一篇二十五章的詩。六十全篇的計劃粗具規模,
主人公也已有了名姓,
就這樣,我這篇小說
開了頭,第一章已經完成。
我嚴格地審視一下內容,
裡面的矛盾可真不少,
然而,我並不想把它改正,
你得尊重檢查的律條。
那麼,我心血的果實,去吧,
我把你交給了批評家;
去吧,你初出茅廬的作品,
把足跡遍及于涅瓦河濱,
請為我贏得榮譽底供奉:
那無盡的歪曲、叫罵和閙聲!
第二章
噢,鄉村!
—賀拉斯《噢,露西亞!》一歐根活膩了的那個鄉村
風景優美,荒遠而僻靜,
誰若對田園的生活傾心,
準要謝謝蒼天,能在這裡過一生.
山峰屏障着莊主的府邸,
一條小河繞過它前面,
它幽僻避風,覽入眼底的
是遠遠一片金黃的農田,
草野的花兒開得色彩繽紛;
稀疏的農舍掩映在樹叢間,
吃草的牛羊三五成群,
傍近有一處荒蕪的大花園,
繁茂的樹木鋪下了蔭影。
是沉思的森林女神的仙境。二這座大廈象一般的宅府,
穩固的樣子令人起敬。
它堅實,肅穆,整個的建築
表現了古代的風格和匠心。
房屋異常高大,在客廳
壁爐上嵌着各色瓷磚,
牆壁當中是帝王的懸影,
四壁裱糊着錦繡的花緞。
現在,這一切都褪了顏色,
任它破舊,我不知道為什麼,
然而,在我這位朋友看來,
整理不整理,倒不怎樣重要,
因為他總歸是無精打采,
無論客廳是漂亮,還是古老。三在他那臥室裡,老鄉紳曾經
整整消磨了四十春秋,
或望着窗外,或拍打芯蠅,
或者把女管家狠狠詛咒。
一切都很樸素:橡木地板、
羽毛臥榻、桌子、兩張櫃櫥,
墨水的污漬哪兒都不見。
奧涅金翻了翻櫃中的雜物,
在一個櫃裡,是本流水帳;
而另一個:果酒琳瑯滿目。
還有高壇果子汁在案上,
和一本一八O八年曆書。
顯然,老人的事情已經夠忙,
再沒有工夫看什麼讀物。四歐根對著自己的田莊,
起初,僅僅是為了消磨
無聊的時間,他在設想:
怎樣給它建樹新的規格。
於是這偏遠一角的聖賢
就把古老的徭役制度
改為賦稅,減輕農奴的重擔,
農奴高興得給他祝福。
然而他的會算計的鄰居
覺得這辦法有害而無利,
私下裡對他怒氣沖沖,
有的笑了笑,認為他糊塗。
無論如何,大家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