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喪,自中出者也,非強乎人也。因其心之不安莞簟也,故枕由寢苫;因其心之不甘于肥厚也,故啜粟飲水;因其心之不忍於佚樂也,故居外,次不聞樂。豈制於禮而不為哉?情之不能止也。今世之能喪者寡矣。
飲食居處如平時,談笑容服無所更變。古之戮民,與欲正天下之俗,非始諸此,夫安始?
君子事親以誠,緣情以禮,知其無益而偽為之,非誠也。惑異教而冀冥福者,非偽乎?聖賢所不言,而不合乎道者,非禮也。化乎異端,而奉其教者,豈禮也哉?事不由禮者夷也。夷者□之死不祔乎祖。
孝子之愛親,無所不至也。生欲其壽,凡可以養生者皆盡心焉;死欲其傳,凡可以昭揚後世者復不敢忽焉。養有不及,謂之死其親;沒而不傳道,謂之物其親。斯二者,罪也,物之尤罪也。
是以孝子修德修行,以令聞加乎祖考,守職立功,以顯號遺乎祖考,稱其善,屬諸人而薦譽之,俾久而不忘,遠而有光。今之人不然,豐於無用之費,而嗇於顯親之禮,以妄自誑,而不以學自勉,不孝莫大焉。
國之本,臣是也,家之本,子孫是也。忠信禮讓根於性,化於習,欲其子孫之善,而不知教,自棄其家也。
士不可以不知命。人之所志無窮,而所得有涯者,命也。使智而可得富貴,則孔、孟南面矣;使德而可以致福遠禍,則羑裡、匡人之厄,無從至矣;使君子必為人所尊,則賢者無不遇矣。命不與人謀也久矣,安之故常有餘,違之故常不足。
處俗而不忤者其和乎?其弊也流而無立,持身而不撓者其介乎?其弊也厲而多過。介以植其內,和以應乎外,斯庶矣乎!
非義之利臘毒,可喜之事藏悔,易悅之人難近,萬全之舉多怨。君子知其然,功苟可成不沮於怨也。人果不可近,不受其悅也。事之適意,必思其艱。
利之可取,先慮其患。故名立而身完也。
儒者之學,其至聖人也,其用王道也。周公沒而其用不行,世主視儒也,藝之而已矣。嗚呼!孰謂文、武、周公而不若商君乎?
人或可以不食也,而不可以不學也。不食則死,死則已。不學而生,則入於禽獸而不知也。與其禽獸也寧死。
尚鬼之國多病,好利之國多貧。禍不可避也,利不可求也。有心於避禍者,禍之所趨,嗜利無厭者,害必從之。故君子通道而安命。
人之不幸,莫過於自足。?若不足,故足;自以為足,故不足。甕盎易盈,以其狹而拒也;江海之深,以其虛而受也。虛己者進德之基。
政之弊也,使天下尚法;學之弊也,使學者尚文。國無善政,世無聖賢,二者害之也,何尤乎人?
愛其子而不教,猶為不愛也;教而不以善,猶為不教也;有善言而不能行,雖善無益也。故語人以善者,非難;聞善而不懈者,為難。
金玉犀貝,非產於一國,而聚於一家者,以好而集也。人誠好善,善出於天下,皆將為吾用,奚必盡出於己哉?智而自用,不若聞善而服之懿也;才而自為,不若任賢之速也。
瓊山趙考古先生謙
趙謙字撝謙,初名古則,餘姚人也。秦王廷美之後,降為農家。就外傅於崇山寺,達旦忘寐。年十七八,東遊。
受業天台鄭四表之門。四表學於張以忠,以忠學於王伯武。伯武,胡雲峰之高第弟子也。洪武十二年,徵修《正韻》。
已別用為中都國子典簿。然以其說授之門人宋燧者,多採入於《正韻》。在中都,又以同官不合而罷歸。築考古台,讀書其上。
謂《六經》子史,歷代闡發有人,惟音韻之學,世久不明,乃着《聲音文字通》一百卷,《六書本義》十二卷。二十二年,召為瓊山教諭,瓊海之人,皆知向化,稱為海南夫子。二十八年十一月一日卒於廣城,年四十五。
先生清苦自立,雖盛暑祁寒,躡蹻走百餘裡,往來問學。嘗雪夜與門人柴廣敬劇談,既乏酒飲,又無火灸,映雪危坐,以為清供。其着述甚多,而為學之要,則在《造化經綸》一圖。謂其門人王仲迪曰:「寡慾以養其心,觀止以明其理,調息以養其氣,讀書以驗其誠,聖賢之域不難到。」又讀武王《戒書》而惕然有感,以往古之聖,猶儆戒若是之至,後世眇末小子,其敢事事不求之心哉。既以古篆隨物而書,又銘其所用器物之未有銘者,以見道之無乎不在也。其時方希直氏亦補註《戒書》,以為其言之善者,與《詩》、《書》要義無以異焉。蓋從來學聖之的,以主敬為第一義,先生固與希直善,其講之必有素矣。
廬陵解縉嘗銘先生之墓,謂其力學主敬,信不誣也。今《大紳文集》既失此文,而先着述亦多散逸。萬曆間集弱侯所表章者,僅先生字學之書,某幸得此於其後人,故載之於右。
造化經綸圖
周子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乾道成矣。靜而生陰,坤道成矣。陽變陰合,五行順布,四時行焉。」一皆自然之天也。
邵子「心為太極」,蓋造化之一氣,即聖人之一心。造化之氣,本於發生,而聖人之心,亦將以濟世矣。故不免由靜以之動,自無而入有,使萬物得以遂其身,安其業。然人不見其 者,以造化之氣,與聖人之心,雖動而不離靜,雖有而不捨無,彼萬物與萬民,齊見役說戰勞於其間,而不自覺。
故曰:「帝出乎《震》,成乎《艮》。」帝者豈非造化之氣與聖人之心乎?夫三聖巍巍,繼天立極,相與傳授,獨辨此心。欲學聖賢者,舍此心,將何所用力哉?蓋人有情有性,而心則統性情者也。性者仁義禮智是也,情者喜怒哀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