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齋解格物之格,與陽明大指不殊,而字說稍異。予問:「曾就正否?”近齋歎曰:“此終天之恨也。」
一日與近齋夜坐,予曰:「由先生說沒有甚麼。”曰:“沒有甚麼呀!」
近齋曰:「精粗一理,精上用功。”他日舉似,則曰:“本無精粗。」
近齋曰:“三年前悟知止為徹底,為聖功之準。近六月中病臥,忽覺前輩言過不及與中,皆是汗浸之言,必須知分之所在,然後可以考其過不及與中之所在。為其分之所當為中也,無為也。不當為而為者,便是過,便是有為;至於當為而不為,便是不及,便是有為。
恭節周訥谿先生怡
周怡字順之,號訥谿,宣州太平人。嘉靖戊戌進士。授順德推官,入為吏科給事中。上疏劾相嵩,且言:「陞下日事禱祀,而四方水旱愈甚。”
杖闕下,系錦衣衛獄,歷三年。上用箕神之言,釋先生與楊斛山、劉晴川三人。未彌月,上為箕神造台,太宰熊浹極言不可,上怒,罷浹,而復逮三人獄中。又歷兩年,內殿災,上於火光中,恍惚聞神語令釋三人者,於是得釋。
家居十九年。穆宗登極,起太常少卿。所上封事,刺及內侍,出為山東僉事,轉南京司業,復入為太常。隆慶三年十月,卒於家。
年六十四。早歲師事東廓、龍溪,於《傳習錄》身體而力行之。海內凡名王氏學者,不遠千里,求其印證。不喜為無實之談,所謂節義而至於道者也。
<恭節周訥谿先生怡>
訥谿說:“陽明一日早起看天,欲有事,即自覺曰:『人方望雨,我乃欲天晴。』其省如此。」
訥谿說:「東廓講學京師,一士人誚之曰:『今之講學者,皆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桀之行者也。』東廓曰:‘如子所言,固亦有之。然未聞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而行堯之行者也。如欲得行堯之行者,須於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者求之。
且不服堯之服,不誦堯之言,又惡在其行堯之行也?’士人愧服。」
訥谿謂:「司訓邵西林曰:『子憤士之不率教乎?譬諸津濟,遊人喧渡,則長年三老,艤舟受直,擇可而載。若野岸舟橫,客行不顧,則招招舟子,豈容自已?凡教倦即是學厭。』」
西川問學,曰:「信心。」
思不出位,是不過其則。
士有改行者,西川謂「初念未真”。曰:“不然,惟聖罔唸作狂,君子小人,何常之有?」
當此世界,若無二三子,未免孤立無徒。
囚對
周子被罪下獄,手有梏,足有鐐,坐臥有匣,日有數人監之,喟然曰:「余今而始知檢也。手有梏則恭,足有鐐則重,臥坐有匣則不敢以妄動,監之眾則不敢以妄言,行有鐐則疾徐有節,余今而始知檢也。」
提學薛方山先生應旂
薛應旂號方山,武進人。嘉靖乙未進士。知慈谿縣,轉南考功,陞浙江提學副使。其鋻識甚精,試慈谿,得向程卷曰:「今科元也。」及試餘姚,得諸大圭卷,謂向程曰:「子非元矣,有大圭在。」已果如其言。先生為考功時,寘龍溪於察典,論者以為逢迎貴溪。其實龍溪言行不掩,先生蓋借龍溪以正學術也。
先生嘗及南野之門,而一時諸儒,不許其名王氏學者,以此節也。然東林之學,顧導源於此,豈可沒哉!
薛方山紀述
古之學者,知即為行,事即為學。今之學者,離行言知,外事言學。一念不敢自恕,斯可謂之修;一語不敢苟徇,斯可謂之直;一介不敢自汙,斯可謂之廉。
氣者所以運乎天地萬物者也。有清則有濁,有厚則有薄,窮則變,變則通,故一治一亂,皆非一日之積也。
聖人制命,賢者安焉,不肖者逆焉。
萬物皆備於我,不可以物為非我也,然而有我則私矣。萬物皆具於心,不可以心為無物也,然而有物則滯矣。
陰陽之氣,凝者為石,流者為水。凝者無變,信也;流者無滯,智也。孔惡其硜窒也,孟非其激逆也。信立而通則不窒矣,智運而正則不逆矣。
畫者象也,值其畫者變也。潛龍勿用者辭也,用其辭者占也。斯義不明,附會無不至矣。
時之汙隆,民之休戚,其幾安在哉?存乎士風之直與佞耳。
改過則長善矣,甘貧則足用矣。
治世之教也,上主之,故德一而俗同。季世之教也,下主之,故德二三而俗異。
義協則禮皆可以經世,不必出於先王;理達則言皆可以喻物,不必授之故典。
薛文清之佐大理,王振引之也。當時若辭而不往,豈不癒於抗而得禍乎?此崔後渠夢中所得之言。
古諸侯多天子繼別之支子,故不得犯天子以祭始祖;大夫多諸侯繼禰之支子,故不得犯諸侯以祭先祖。漢、唐以來,則無是矣。禮以義起,報宜從厚,今士大夫之家廟,雖推以祭始祖亦可也。
古者諫無官,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為盛也。
副使薛畏齋先生甲
薛甲字應登,號畏齋,江陰人也。嘉靖乙丑進士。授兵科給事中。劾方士邵元節,降湖廣佈政司照磨。
歷寧波通判,保定同知,四川、贛州僉事副使。以忤相嵩,拾遺免。先生篤信象山陽明之學,其言格物即所以致知,慎獨即所以存養,成物即所以成己,無暴即所以持志,與夫一在精中,貫在一中,約在博中,恕在忠中,皆合一之旨,此學之所以易簡也。先生曰:「古今學術,至於陽明漸爾昭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