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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於此體未嘗一毫有所增,是以能立天下之大本。有物有則,有典有禮,道之用也。聖人於此體未嘗一毫有所減,是以能行天下之達道。立大本,行達道,是以能盡天地人物之性,而與之參。
《易》象其理,《詩》、《書》、《禮》、《樂》、《春秋》致其用,猶之天然,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四時百物,自行自生也。故窮神知化,而適足以開物成務,廣大悉備,而不遺於周旋曲折,幾微神明,而不出於彞常物則,三至三無而不外於聲詩禮樂。上智者克複於一日,夕死於朝聞,而未始無密修之功。中下者終始於典學,?修於困勉,而未始無貫通之漸。
同仁一視,而篤近以舉遠,汎愛兼容,而尊賢以尚功。夫是以範圍不過,曲成不遺,以故能建三極之大中。(《論儒釋書》)
釋氏之於此體,其見甚親,其悟甚超脫敏妙矣。然見其無聲臭矣,而舉其體物不遺者,一之於無物;見其無睹聞矣,而舉其生化自然者,一之於無生。既無物矣,而物之終不可得無者,以非有非無,而一之於幻妄;既無生矣,而生之終不可得盡者,以為不盡而盡,而一之於滅度。明幻之為幻,而十方三界,億由旬劫者,此無生之法界也。
明生之無生,而胎卵濕化,十二種生者,此無生之心量也。弘濟普度者,此之謂濟也;平等日用者,此之謂平也;圓覺昭融者,此之謂覺也。(《論儒釋書》)
雖其極則至於粟粒之藏真界,乾屎橛之為真人,噓氣舉手,瞬目揚眉,近於吾道之中庸,而吾學之道中庸者,終未嘗以庸其慮。雖其授受至於拈花一笑,棒喝交馳,擬議俱泯,心行路絶,近於聖門之一唯,而吾學之盡精微者,終未嘗以攖其心。雖其行願至於信住回向,層次階級,近於聖門之積累,而聖門之《詩》、《書》、《禮》、《樂》經緯萬古者,終未嘗一或循其方。雖其功德至於六度萬行,普濟萬靈,近於聖門之博愛,而聖門之《九經》三重範圍曲成者,終未嘗一以研諸慮。
(《論儒釋書》)
蓋悟其無矣,而欲以無者空諸所有;悟其虛矣,而欲以虛者空諸所實。欲空諸所有,而有物有則,有典有禮者,不能不歸諸幻也。欲空諸所實,而明物察倫,惇典庸禮者,不能不歸諸虛也。故其道虛闊勝大,而不能不外於倫理;其言精深敏妙,而不能開物以成務。
(《論儒釋書》)
文中子曰:「其人聖人也,其教西方之教也,行於中國則泥。」誠使地殷中土,人集靈聖,神 怪異,理絶人區,威證明顯,事出天表,信如其書之言,然後其教可得而行也。(《論儒釋書》)
今居中國之地,而欲行西方之教,以之行己,則髡發緇衣,斥妻屏子,苦節而不堪,矯異而難行也。然且行之,斯泥矣。以之處物,則久習同於初學,毀禁等於持戒,眾生齊於一子,普濟極於含靈,必外於斯世而生,而後其說可通也。處斯世斯生,而欲以其說通之,斯泥也。
(《論儒釋書》)
以之理財,則施捨盛而耕桑本業之教荒。以之用人,則賢否混而舉錯命討之防失。以之垂訓,則好大不經,語怪語神,荒忽罔象之教作。烏往而不泥哉?今所居者中國,堯、舜、禹、湯、文、武之所立也;所業者《六經》,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作,周公、仲尼之所述也。
所與處者人倫庶物,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所修而明也。乃欲信從其教而揚詡之,亦為誕且惑矣。(《論儒釋書》)
況吾之修身格致,以研精而不離明體誠正,以守一而不違行願。懲忿窒慾,以去損而非有所減,遷善改過,以致益而非有所增。愛惡不與以己,而何有憎愛?視聽一閒以禮,而何有淨染?精義至於入神,理障亡矣;利用所以崇德,事障絶矣。孝弟通於神明,條理通於神化,則舉其精且至者,不旁給他借而足,又何必從其教之為快哉?仆少而局方,壯未聞道,達者病其小,廉曠者誚其曲,謹約者病其泛涉,乃中心?患其有惑志也。
其於釋宗何啻千里,而欲抽關鍵於眇微,析異同於疑似,祗見其不知量也。然為是縷縷者,念非執事,無以一發其狂言。(《論儒釋書》)
學自宋嘉定來,岐窮理居敬為二事。而知行先後之辨,廉級已嚴令學者,且謂「物理必知之盡,乃可行也」。便文析說之儒,爭支闢,析句字,為窮理而身心罔措。於是,王文成公實始悟「知後非知」,即本心良知為知,「踐 非行」,得本心真知為行。
而尚書增城湛公,本師說以「勿忘勿助」為心之中正,為天理,自然隨處體認之也。人士洗然,內反其視聽而學焉者,薄典訓,卑修省,一比於己。
高公學南太學時,二先生說盛行。增城官南太宰,稱湛氏學。公往造業投刺,見閽者擲筆抵掌歎,蓋歆之也。問焉,指尺牘曰:「是赫 所請,請書地,直累千金者也。」公曰:「亟反吾刺,是於所謂天理何居乎?」不見而反。王門高第弟子,官郎署,名王氏學有聲,公造焉。於彈?時,得其人慧而多機。退歎曰:「郎多機而慧,名良知,弊安所極哉!」亦竟謝不復往。
於是就高陵呂先生於奉常邸學焉。
常存戒慎恐懼,則心體自明,勿任意必固我,則物宜自順。
問「知」,曰「先自知」。問「仁」,曰「先自愛」。問「勇」,曰「先自強」。而以無自欺為致知,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為格物,尤吾黨所未發,立本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