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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 173 / 271
中國哲學類 / 顧炎武 / 本書目錄
  

日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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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顧野王,陳人也,而以為晉之虎頭,陸龜蒙,唐人也,而以為宋之象山。王筠,梁人也,而以為晉。王禹,宋人也,而以為南朝。此真所謂不學牆面者與?「晉獻帝醉,虞侍中命扶之。」按《晉書‧虞嘯父傳》:「為孝武帝所親愛,侍飲大醉,拜不能起。帝顧曰:『扶虞侍中。』嘯父曰:『臣位未及扶,醉不及亂,非分之賜,所不敢當。』帝甚悅。」傳首明有孝武帝字,引書者未曾全讀,但見中間有貢獻之「獻」,適與「帝」字相接,遂以為獻帝,而不悟晉之無獻帝也。萬曆間人看書,不看首尾,只看中間兩三行,凡夫著書之人乃猶如此!「恂」字箋:「漢宣帝諱。」而不知宣帝諱「詢」,非詢也。「衍」字箋:「漢平帝諱。」而不知平帝諱「衍」非衍也。

《後漢書‧劉虞傳》:「故吏尾敦,于路劫虞首歸葬之。」引之云:「後漢尾敦路,劫劉虞首歸之莽。」若以敦路為人名,而又以「葬」為「莽」,是劉幽州之首竟歸之於王莽也。


  

《左氏成六年傳》:「韓獻子曰:『易覯則民愁,民愁則墊隘。』」。《說文》{執}、墊二字兩引之,而一作厄者,古隘、厄二字通用也。箋乃云:「未詳何出。」「野」下引《左傳》「身橫九野」,不知其當為「九畝」;又《梁傳》之文,而非左氏也。

「鵲臭,其飛也。」此《爾雅‧釋鳥》文,箋乃曰:「訓詞未詳,然非後人語。」「燕馬,白州也。」本之《爾雅‧釋畜》「白州,燕。」註:「州,竅也。謂馬之白尻者。」箋乃云:「未詳,疑誤。」

中國之稱夏尚矣,今以為起於唐之夏州,地鄰于夷,故華夷對稱曰華夏。然則《書》言「蠻夷猾夏」,《語》雲「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其時已有夏州乎?又按夏州本朔方郡、赫連勃勃建都于此,自號曰夏,後魏滅之,而置夏州,亦不始於唐也。

云:「唐中晚詩文始見『簿』字,前此無之。」不知孟子言「孔子先簿止祭器」,《史記‧李廣傳》「急責廣之莫府對簿」,《張湯傳》「使使八輩簿責湯」,《孫寶傳》「御史大夫張忠署寶主簿」,《續漢‧輿服志》「每出,太仆奉駕上鹵簿」,《馮異傳》「光武署異為主簿」,而劉公詩已雲「沈迷簿領書,回回目昏亂」

「」字云:「字不見經。」若言《五經》則不載者多矣,何獨字。若傳記史書則此字亦非隱僻,《晉語》「被羽先升」註:「系于背,若今將軍負矣。」《魏略》:「劉備性好結。」《吳志‧甘寧傳》:「負帶鈴。」梁劉孝儀《和昭明太子詩》:「山風亂采,初景麗文轅。」「禰衡為鼓吏,作《漁陽撾摻》。摻乃『操』字。」按《後漢書》:「衡方為《漁陽參撾》,蹀■而前。」注引《文士傳》作「漁陽參槌」。王僧孺詩云:「散度廣陵音,參寫漁陽曲。」自註云:「參,音七紺反。乃曲奏之名,後人添手作『摻』。」後周庚信詩:「玉階風轉急,長城雪應暗,新緩始欲縫,細錦行須,聲煩《廣陵散》,杵急《漁陽摻》。」隋煬帝詩:「今夜長城下,雲昏月應暗。誰見倡樓前,心悲不成摻。」唐李頎詩:「忽然更作《漁陽摻》,黃雲蕭條白日暗。」正音七紺反。今以為「操」字,而又倒其文,不知漢人書操固有借作「摻」者,而非此也。「叩,京兆藍田鄉。」箋云:「地近京口,故從口。」夫藍田乃今之西安府屬,而京口則今之鎮江府,此所謂風馬牛不相及者。凡此書中會意之解,皆「京口」之類也。


  
寸,十分也。《漢書‧律歷志》:「一黍為一分,十分為一寸。」本無可疑,而增其文曰:「析寸為分,當言十分尺之一。」夫古人之書,豈可意為增改哉?

○五經古文趙古則《六書本義》序曰:「魏晉及唐能書者輩出,但點畫波折,逞其姿媚,而文字破碎,然猶賴《六經》之篆未易。至天寶間,詔以隷法寫《六經》,於是其道盡廢。」以愚考之,其說殆不然。按《漢書‧藝文志》曰:「《尚書》古文經四十六卷。」又曰:「《孝經》古孔氏一篇,皆出孔氏壁中。」又曰:「有中古文《易經》。」而不言其所出。又曰:「《禮》古經五十六卷,《春秋》古經十二篇,《論語》古二十一篇。」但言古,不言文。而赤眉之亂,則已焚燒無遺,《後漢書‧杜林傳》曰:「林前于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艱困,握持不離身。出以示衛宏、徐巡曰:『林流離兵亂,常恐斯經將絶,何意東海衛子,濟南徐生復能傳之,是道竟不墜於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然願諸生無悔所學。』宏、巡益重之,於是古文遂行。」是東京古文之傳惟《尚書》而已。《晉書‧衛恆傳》言:「魏初傳古文者,出於邯鄲淳。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經,轉失淳法,因科鬥之名,遂效其形。」未知所立幾經。而唐初魏徵等作《隋書‧經籍志》,但有三字石經《尚書》五卷,三字石經《春秋》三卷,則他經亦不存矣。《冊府元龜》:「唐玄宗天寶三載,詔曰:『朕欽惟載籍,討論墳典,以為先王令范,莫越于唐虞;上古遺書,實稱于訓誥。雖百篇奧義,前代或亡;而六體奇文,舊規猶在。但以古先所制,有異於當今;傳寫浸訛,有疑于後學,永言刊革,必在從宜,』」《尚書》應是古體文字,並依今字繕寫施行,其舊本乃藏之書府。是玄宗所改亦止於古文《尚書》,而不聞有他經也。夫諸經古文之亡,其已久矣。今謂《五經》皆有古文,而玄宗改之以今,豈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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