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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自然運行吧?地在無心靜處吧?日月交替出沒是在爭奪居所吧?誰在主宰張羅這些現象呢?誰在維繫統帶這些現象呢?是誰閒瑕無事推動運行而形成這些現象呢?揣測它們有什麼主宰的機關而出於不得已呢?還是揣測它們運轉而不能自己停下來呢?烏雲是雨水蒸騰而成呢?還是雨水是烏雲降落而成呢?是誰在行雲布雨?是誰閒居無事貪求歡樂而促成了這種現象?風起於北方,一會兒西一會兒東,在天空中來迴游動,是誰吐氣或吸氣造成了雲彩的飄動?還是誰閒居無事煽動而造成這樣的現象?我鬥膽地請教是些什麼緣故?”巫咸祒說:「來!我告訴你。大自然本身就存在六合和五行,帝王順應它便能治理好國家,違背它就會招來災禍。順應九州聚居之人的各種事務,致使天下治理而道德完備,光輝照臨人間,天下人擁戴,這就叫做『上皇』。」
第
71講:
商大宰蕩問仁于莊子(
1)。莊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謂也?」莊子曰:「父子相親,何為不仁?」曰:「請問至仁(
2)。」莊子曰:「至仁無親。」大宰曰:「蕩聞之,無親則不愛,不愛則不孝。謂至仁不孝,可乎?」
莊子曰:「不然。夫至仁尚矣,孝固不足以言之。此非過孝之言也,不及孝之言也。夫南行者至于郢(
3),北面而不見冥山(
4),是何也?則去之遠也。故曰:“以敬孝易,以愛孝難(
5);以愛孝易,以忘親難(
6);忘親易,使親忘我難;使親忘我易,兼忘天下難;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難。夫德遺堯舜而不為也,利澤施于萬世,天下莫知也,豈直大息而言仁孝乎哉(
7)?夫孝悌仁義(
8),忠信貞廉,此皆自勉以役其德者也(
9),不足多也(
10)。故曰,至貴(
11),國爵並焉(
12);至富(
13),國財並焉;至願(
14),名譽並焉。是以道不渝(
15)。」
【譯文】
宋國的太宰蕩向莊子請教仁愛的問題。莊子說:「虎和狼也具有仁愛。」太宰蕩說:「這是說什麼呢?」莊子說:「虎狼也能父子相互親愛,為什麼不能叫做仁呢?」太宰蕩又問:「請教最高境界的仁。」莊子說:「最高境界的仁就是沒有親。」太宰蕩說:「我聽說,沒有親就不會有愛,沒有愛就不會有孝,說最高境界的仁就是不孝,可以嗎?」
莊子說:「不是這樣。最高境界的仁實在值得推崇,孝本來就不足以說明它。這並不是要責備行孝的言論,而是不涉及行孝的言論。向南方走的人到了楚國都誠郢,面朝北方也看不見冥山,這是為什麼呢?距離冥山越發地遠了。所以說,用恭敬的態度來行孝容易,以愛的本心來行孝困難;用愛的本心來行孝容易,用虛靜淡泊的態度對待雙親困難;虛靜淡泊地對待雙親容易,使雙親也能虛靜淡泊地對待自己困難;使雙親虛靜淡泊地對待自己容易,能一併虛靜淡泊地對待天下人困難;一併虛靜淡泊地對待天下之人容易,使天下之人能一併忘卻自我困難。盛德遺忘了堯舜因而堯舜方纔能任物自得,利益和恩澤施給萬世,天下人卻沒有誰知道,難道偏偏需要深深慨嘆而大談仁孝嗎!孝、悌、仁、義、忠、信、貞、廉,這些都是用來勸勉自身而拘執真性的,不值得推崇。所以說,最為珍貴的,一國的爵位都可以隨同忘卻自我而棄除;最為富有的,一國的資財都可以隨同知足的心態而棄置,最大的心願,名聲和榮譽都可以隨同通適本性而泯滅。所以,大道是永恆不變的。」
第
72講:
北門成問于黃帝曰(
1):「帝張咸池之樂於洞庭之野(
2),吾始聞之懼,復聞之怠(
3),卒聞之而惑(
4);蕩蕩默默(
5),乃不自得(
6)。」
帝曰:“汝殆其然哉(
7)!吾奏之以人(
8),徵之以天(
9),行之以禮義,建之以大清(
10)。夫至樂者(
11),先應之以人事,順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
12),應之以自然,然後調理四時,太和萬物(
130。四時迭起,萬物循生;一盛一衰(
140,文武倫經(
15);一清一濁(
16),陰陽調和,流光其聲;蟄蟲始作(
17),吾驚之以雷霆。其卒無尾,其始無首;一死一生,一僨一起(
18);所常無窮(
19),而一不可待(
20)。汝故懼也。
“吾又奏之以陰陽之和,燭之以日月之明(
21)。其聲能短能長,能柔能剛;變化齊一(
22),不主故常;在谷滿谷,在阬滿阬(
23);涂郤守神(
24),以物為量。其聲揮綽(
25),其名高明。是故鬼神守其幽,日月星辰行其紀(
26)。吾止之於有窮(
27),流之於無止(
28)。予欲慮之而不能知也,望之而不能見也,逐之而不能及也;儻然立於四虛之道(
29),倚于槁梧而吟(
30)。目知窮乎所欲見(
31),力屈乎所欲逐(
32),吾既不及已夫!形充空虛,乃至委蛇(
33)。汝委蛇,故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