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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好比是民眾的領唱;帝王,好比是臣下的標竿。那臣民們將聽著領唱來應和,看著標竿來行動。領唱沉默,那麼民眾就無從應和;標竿隱蔽,那麼臣下就無從行動。臣民不應和、不行動,那麼君主和臣民就無法相親善了。像這樣,那就和沒有君主一樣,不吉利的事沒有比這更大的了。所以君主,是臣民的根基。君主公開明朗,那麼臣民就能治理好了;君主端正誠實,那麼臣民就老實忠厚了;君主公正無私,那麼臣民就坦蕩正直了。臣民治理得好就容易統一,老實忠厚就容易役使,坦蕩正直就容易瞭解。臣民容易統一,國家就會強盛;臣民容易役使,君主就能建立功業;臣民容易瞭解,君主就會明白清楚。這是安定得以產生的緣由。君主隱蔽不露,那麼臣民就疑惑迷亂了;君主陰暗險惡,那麼臣民就虛偽欺詐了;君主偏私不公正,那麼臣民就緊密勾結了。臣民疑惑迷亂就難以統一,虛偽欺詐就難以役使,緊密勾結就難以瞭解。臣民難以統一,那麼國家就不會強盛;臣民難以役使,那麼君主就不能建立功業;臣民難以瞭解,那麼君主就不清楚。這是禍亂產生的根源。所以君主的統治措施以明朗為有利而以陰暗為不利,以公開為有利而以隱蔽為不利。君主的統治措施公開明朗,那麼臣民就安逸;君主的統治措施陰暗不明,那麼臣民就危險。臣民安逸,就會尊重君主;臣民危險,就會鄙視君主。君主的措施容易被瞭解,那麼臣民就親愛君主了;君主的措施難以被瞭解,那麼臣民就害怕君主了。臣民親愛君主,那麼君主就安逸;臣民害怕君主,那麼君主就危險。所以君主的統治措施沒有比難以被瞭解更壞的了,沒有比使臣民害怕自己更危險的了。古書上說:「憎恨他的人眾多,他就危險了。」《尚書》說:「能夠彰明賢明的德行。」《詩》云:「彰明美德在天下。」古代的聖王也彰明自己,難道只是使自己幽深難知就算了嗎?
第
281講:
18.
2世俗之為說者曰:「桀、紂有天下(
1),湯、武篡而奪之(
2)。」是不然,以桀、紂為常有天下之籍(
3),則然;親有天下之籍,則不然;天下謂在桀、紂,則不然。
古者天子千官,諸侯百官。以是千官也,令行于諸夏之國,謂之王;以是百官也,令行于境內,國雖不安,不至于廢易遂亡(
4),謂之君。聖王之子也,有天下之後也,勢籍之所在也,天下之宗室也(
5),然而不材不中,內則百姓疾之,外則諸侯叛之,近者境內不一,遙者諸侯不聽,令不行于境內,甚者諸侯侵削之,攻伐之;若是,則雖未亡,吾謂之無天下矣。
聖王沒,有勢籍者罷(
6),不足以縣天下(
7),天下無君。諸侯有能德明威積,海內之民莫不願得以為君師;然而暴國獨侈,安能誅之,必不傷害無罪之民,誅暴國之君若誅獨夫。若是,則可謂能用天下矣。能用天下之謂王。
湯、武非取天下也,修其道,行其義,興天下之同利,除天下之同害,而天下歸之也。桀、紂非去天下也,反禹、湯之德,亂禮義之分,禽獸之行,積其凶,全其惡,而天下去之也。天下歸之之謂王,天下去之之謂亡。故桀、紂無天下,而湯、武不弒君,由此效之也。湯、武者,民之父母也;桀、紂者,民之怨賊也。今世俗之為說者,以桀、紂為君,而以湯、武為弒,然則是誅民之父母,而師民之怨賊也,不祥莫大焉。以天下之合為君,則天下未嘗合于桀、紂也,然則以湯、武為弒,則天下未嘗有說也,直隳之耳(
8)!
故天子唯其人(
9)。天下者,至重也,非至強莫之能任;至大也,非至辨莫之能分;至眾也,非至明莫之能和。此三至者,非聖人莫之能盡,故非聖人莫之能王。聖人,備道全美者也,是縣天下之權稱也(
10)。
桀、紂者,其知慮至險也,其至意至暗也(
11),其行之為至亂也(
12)。親者疏之,賢者賤之,生民怨之,禹、湯之後也而不得一人之與。刳比干,囚箕子(
13),身死國亡,為天下之大僇(
14),後世之言惡者必稽焉。是不容妻子之數也(
15)。故至賢疇四海(
16),湯、武是也;至罷不容妻子,桀、紂是也。今世俗之為說者,以桀、紂為有天下而臣湯、武,豈不過甚矣哉?譬之,是猶傴巫跛匡大自以為有知也(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