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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 119 / 462
中國哲學類 / 黃宗羲 / 本書目錄
  

明儒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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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知果無不良矣,有不良者果孰為之?人品不齊,功力不等,未可盡以解縛語增它人之縱肆也。乃知致良知之致字,是先聖喫緊為人語。致上見得分明,即格物之義自具,固不必紛紜於章句字面之吻合,對證傳授言說之祖述發揮,而動多口也。來教云:「良知之體本虛,而萬物皆備。」物是良知凝聚融結出來的,可謂真實的當矣。如此則良知愈致,其凝聚融結愈備,良知愈虛,知覺愈精,此非合內外乎?既合內外,則凡能致虛者,其必能格物,而自不落內外見解。兄之勤懇諄復者,自可以相忘於無言矣。(《答王龍溪》)

靜中易收攝,動處便不然,此已是離本着境,更無別故,只是未有專心一意耳。(《與王以珍》)


  

白沙致虛之說,乃千古獨見,致知續起,體用不遺。今或有誤認猖狂以為廣大,又喜動作,名為心體,情慾縱恣,意見橫行,後生小子敢為高論,蔑視宋儒,妄自居擬,竊慮貽禍斯世不小也。(《與吳疏山》)

來教云:「學問大要在自識本心,庶功夫有下落。」此言誠是也。雖然,本心果易識哉!來教云:「心無定體,感無停機。凡可以致思着力者,感也,而所以出思發知者,不可得而指也。」謂「心有感而無寂」,是執事之識本心也。不肖驗之於心,則謂「心有定體,寂然不動」者是也;「時無定機,時動時靜」是也。心體惟其寂也,故雖出思發知,不可以見聞指。然其凝聚純一,淵默精深者,亦惟於着己近?者能默識之,亦不容以言指也,是謂「天下之至誠」。

動應惟其有時也,故雖出思發知,莫不為感。然其或作或息,或行或止,或語或默,或視或瞑,萬有不齊,而機難預定,固未始有常也,是謂「天下之至神」。惟至誠者乃可以語至神,此《中庸》通篇意也。來教云:「欲於感前求寂,是謂畫蛇添足,欲於感中求寂,是謂騎驢覓驢。」不肖驗之於心,又皆有可言者。

自其後念之未至,而吾寂然者未始不存,謂之「感前有寂」可也。自其今念之已行,而吾寂然者未始不存,謂之「感中有寂」可也。感有時而變易,而寂然者未始變易,感有萬殊,而寂然者惟一,此中與和,情與性,所由以名也。來教云:「學至於研幾,神矣。

《易》曰:『幾者動之微』。周子曰:『動而未形,有無之間曰幾。』夫既曰動,則不可以言靜,聖人知幾,故動無不善也。」不肖驗之於心,又有大不然者。

當吾心之動,機在 忽,有與無俱未形也,斯時也,若何致力以為善惡之辨乎?且來教云:「感無停機。」是又以心為動體,不見所謂靜矣。夫感無停機,機無停運,頃刻之間,前機方微,後機將着,牽連不斷,微着相尋,不為乍起乍滅矣乎?是正所謂相左者也。竊詳《周易》與周子之旨,亦與來教稍異。

《易》贊「知幾為神」,而以介石先之。

朱子曰:「介如石,理素定也。」是素定者,非所謂寂然者乎?又曰「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而以惟深先之。朱子曰:「極深者,至精也;研幾者,至變也。」是精深者,非寂然者乎?周子言幾,必先以誠,故其言曰:「誠無為,幾善惡。」又曰:「寂然不動者誠也,感而遂通者神也」,而後繼之以幾。夫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謂之神,故曰「應而妙」;不落有無者謂之幾,故曰「微而幽」。夫妙與幽不可為也,惟誠則精而明矣。蓋言吾心之感,似涉於有矣。


  

然雖顯而實微,雖見而實隱,又近於無。以其有無不形,故謂之幾。「幾善惡」者,言惟幾故能辨善惡,猶雲「非幾即惡焉耳」。必常戒懼,常能寂然,而後不逐於動,是乃所謂「研幾」也。

今之議者,咸曰「寂然」矣,「無為」矣,又何戒懼之有?將以功夫皆屬於動,無所謂靜者,不知「無慾故靜」,周子立極之功也。「誠則無事,果確無難」,周子思誠之功也。「背非見,止非為,為不止」者,周子立靜之功也。假使知幾之說,如來教所云,是乃「聖門第一關頭」,何止略示其意於《易》之文,而周子亦不諄諄以告人耶?子思之傳《中庸》,使其功夫如來教所云,則必曰「戒慎」乎?其初可睹恐懼乎?其初可聞,何乃以不睹不聞為言,如今之謎語乎?惟其於不睹不聞而戒懼焉,則是所持者至微至隱,故凡念之動,皆能入微,而不至於有形;凡思之用,皆可通微,而不至於憧憧。

如此乃謂之知幾,如此乃可以語神,亦謂之先幾之學,此其把柄端可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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