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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先須理會氣象,氣象好時百事自當。此言最可玩味。言語動靜,便是理會氣象地頭。變急為緩,變激烈為和平,則有大功,亦遠禍之道也,非但氣象好而已。
論學書 答張汝弼
康齋以布衣為石亨所薦,所以不受職而求觀祕書者,冀得開悟人主也。惜宰相不悟,以為實然,言之上,令就職,然後觀書,殊戾康齋意,遂決去。某以聽選監生薦,又疏陳始終願仕,故不敢偽辭,以釣虛名,或受或不受,各有攸宜爾。
論學書 與林君
學勞攘則無由見道,故觀書博識,不如靜坐。
論學書 與林緝熙
終日乾乾,只是收拾此理而已。此理干涉至大,無內外,無終始。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運會,此則天地我立,萬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得此 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來今,四方上下,都一齊穿紐,一齊收拾,隨時隨處無不是這個充塞。
色色信他本來,何用爾腳勞手攘?舞雩三三兩兩,正在勿忘勿助之間,曾點些兒活計,被孟子打並出來,便都是鳶飛魚躍。若無孟子工夫,驟而語之以曾點見趣,一似說夢,會得,雖堯、舜事業,只如一點浮雲過目,安事推乎!此理包羅上下,貫徹終始,滾作一片,都無分別,無盡藏故也。自茲已往,更有分殊處,合要理會,毫分縷析,義理盡無窮,工夫盡無窮。書中所云,乃其統體該括耳。
夫以無所着之心行於天下,亦焉往而不得哉!
論學書 與賀克恭
人要學聖賢,畢竟要去學他。若道只是箇希慕之心,卻恐末梢未易湊泊,卒至廢弛。若道不希慕聖賢,我還肯如此學否?思量到此,見得個不容已處,雖使古無聖賢為之依歸,我亦住不得,如此方是自得之學。
心地要寬平,識見要超卓,規模要闊遠,踐履要篤實。能此四者,可以言學矣。
接人接物不可揀擇殊甚,賢愚善惡一切要包他,到得物我兩忘,渾然天地氣象,方始是成就處。
為學須從靜坐中養出個端倪來,方有商量處。
論學書 與謝元吉
人心上容留一物不得,才着一物,則有礙。且如功業要做,固是美事,若心心唸唸只在功業上,此心便不廣大,便是有累之心。是以聖賢之心,廓然若無,感而後應,不感則不應。又不特聖賢如此,人心本來體段皆一般,只要養之以靜,便自開大。
論學書 與何時矩
宇宙內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動自靜,自闔自闢,自舒自卷,甲不問乙供,乙不待甲賜。牛自為牛,馬自為馬。感於此,應於彼,發乎邇。
見乎遠。故得之者天地與順,日月與明,鬼神與福,萬民與誠,百世與名,而無一物奸於其間。嗚呼!大哉。前輩云:「銖視軒冕,塵視金玉。」此蓋略言之以諷始學者耳。人爭一箇覺,纔覺便我大而物小,物盡而我無盡。夫無盡者,微塵六合,瞬息千古,生不知愛,死不知惡,尚奚暇銖軒冕而塵金玉耶!
禪家語,初看亦甚可喜,然實是儱侗,與吾儒似同而異,毫釐間便分霄壤,此古人所以貴擇之精也。如此辭所見大體處,了了如此,聞者安能不為之動?但起腳一差,立到前面,無歸宿,無準的,便日用間種種各別,不可不勘破也。
論學書 與張廷實
時振語道而遺事,秉常論事而不及道;時振如師也過,秉常如商也不及,胥失之矣。道無往而不在,仁無時而或息,天下何思何慮,如此乃至當之論也。聖人立大中以教萬世,吾儕主張世道,不可偏高,壞了人也。
論詩文。詩直是難作,其間起伏往來,脈絡緩急浮沉,當理會處,一一要到,非但直說出本意而已。文字亦然,古文字好者都不見安排之跡,一似信口說出,自然妙也。其間體制非一,然本於自然不安排者便覺好。
柳子厚比韓退之不及,只為太安排也。
前輩謂學貴知疑,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疑者,覺悟之機也。一番覺悟,一番長進,更無別法也。即此便是科級,學者須循次而進,漸到至處耳。
古之作者,意鄭重而文不煩,語曲折而理自到。
見子長寄定山先生詩,可是率爾定山,豈可輒寄以詩耶!
論學書 復李世卿
君子以道交者也,同明相照,同類相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 。己不遵道而好與人交,惡在其能交也。
論學書 與崔楫
棄禮從俗,壞名教事,賢者不為。願更推廣此心於一切事,不令放倒。名節,道之籓籬,籓籬不守,其中未有能獨存者也。
論學書 與李德孚
大抵吾人所學,正欲事事點簡。今處一家之中,尊卑老幼咸在,才點簡着,便有不由己者,抑之以義,則咈和好之情。於此處之,必欲事理至當,而又無所忤逆,亦甚難矣。如此積漸日久,恐別生乖戾,非細事也。
將求其病根所在而去之,祇是無以供給其日用,諸兒女婚嫁在眼,不能不相責望,在己既無可增益,又一切裁之以義,俾不得妄求,此常情有所不堪,亦乖戾所宜有也。昔者羅先生勸仆賣文以自活,當時甚卑其說,據今時勢如此,亦且不免食言,但恐欲紓目前之急,而此貨此時則未有可售者,不知何如可耳。
論學書 與湛民澤
承示近作,頗見意思,然不欲多作,恐其滯也。人與天地同體,四時以行,百物以生,若滯在一處,安能為造化之主耶?古之善學者,常令此心在無物處,便運用得轉耳。學者以自然為宗,不可不着意理會。
自然之樂,乃真樂也,宇宙間復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