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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錄 - 143 / 271
中國哲學類 / 顧炎武 / 本書目錄
  

日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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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通經為吏漢武帝從公孫弘之議,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藝以上者。唐高宗總章初,詔諸司令史,考滿者限試一經。昔王粲作《儒吏論》,以為先王博陳其教,輔和民性,使刀筆之吏皆服雅訓,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漢文翁為蜀郡守,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張叔等十餘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博士,後漢奕巴為桂陽太守,雖幹吏卑末,皆課令習讀,程試殿最,隨能升授。吳顧邵為豫章太守,小吏資質佳者,輒令就學,擇其先進,擢置右職。而梁任有厲吏人講學詩。然則昔之為吏者,皆曾執經問業之徒,心術正而名節修,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東京之盛,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貞觀之時,自屯營飛騎,亦給博士,使授以經。有能通經者,聽得貢舉。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豈不然乎?《周官‧太宰》:「乃施典于邦國,而陳其殷,置其輔。」後鄭氏曰:「殷,眾也。謂眾七也。輔,府吏,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輔,先王不敢以廝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則人知自重矣。

歐陽公《集古錄‧晉南鄉太守碑陰》:「官屬何其多邪,蓋通從史而盡列之,當時猶于其問取士人,故吏亦清修,其勢然爾。」


  

《元史‧順帝紀》:「至正六年四月,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屬,于午後講習經史。」其時朝綱己弛,人心將變,雖有此令,而實無其益。是以《太祖實錄》言:「科舉初設,上重其事,凡民間俊秀子弟,皆得預選。惟吏胥心術已壞,不許應試。」

又詔:「凡選舉,毋錄吏卒之徒。」

然而嘗與群臣言,元初有憲官疾,吏往候之。憲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卻立不受。憲官悟其意,他日見吏謝之。吏曰:「某為屬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勞慮,傷理體。」是則此輩中未嘗無正直之人,顧上所以陶熔成就之者何如爾。

陸子靜嘗言:「古者無流品之分,而賢不肖之辨嚴;後世有流品之分,而賢不肖之辨略。」能于分別之中而寓作成之意,庶乎其得之矣。

《大明會典》「洪武二十六年,定凡舉人出身,第一甲第一名從六品,第二名,第三名正七品,賜進士及第;第二甲從七品,賜進士出身;第三甲正八品,賜同進士出身。」而一品衙門提控,正七品出身;二品衙門都吏,從七品出身;一品、二品衙門掾史、典吏,二品衙門令史,正八品出身,其與迸士不甚相遠也。後乃立格以限其所至,而吏員之與科第高下天淵矣,故國初之制,謂之三途並用。薦舉,一途也;詔罷舉保經明行修及賢良方正,以言者謂其奔競冗濫,無稗實用也,進士監生,一途也;吏員,一途也。或以科與貢為二途,非也永樂七年,車駕在北京,命兵部尚書署吏部事方賓,簡南京御史之才者召來,賓奏御史張循理等二十八人可用。上問其出身,賓言循理等二十四人由進士、監生,洪秉等四人由吏。上曰:「用人雖不專一途,然御史,國之司直,必有常識,達治體,廉正不阿,乃可任之。若刀筆吏,知利不知義,知刻薄不知大體,用之任風紀,使人輕視朝廷。」遂黜秉等為序班,諭自今御史勿復用吏。流品自此分矣。

宣德三年三月丙戌,敕諭吏部:「往時選用嚴慎,吏員授官者少。比年吏典考滿歲以千計,不分賢否,一概錄用,廉能幾何?貪鄙塞路,其可不精擇乎。」蘇州況鐘、松江黃子威二郡守,並有賢名,而徐烯、萬棋皆累官至尚書。


  

●卷十八

○秘書國史漢時天子所藏之書,皆令人臣得觀之。故劉欲謂外則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內則有延閣、廣內、秘室之府。而司馬遷為太史令,細石室金匱之書。劉向、揚雄校書天祿閣。班ヵ進讀群書,上器其能,賜以秘書之副。東京則班固、傅毅為蘭台令史,並典校書。曹褒于東觀撰次禮事。而安帝永初中,詔謁者劉珍及博士議郎四府掾史五十餘人,詣東觀校定《五經》、諸子傳記。竇章之被薦,黃香之受詔,亦得至焉。晉、宋以下,此典不廢,左思、王儉、張纘之流咸讀秘書,載之史傳。而柳世隆至借給二千卷。唐則魏徵、虞世南、岑文本、椿遂良、顏師古皆為秘書監,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手書繕寫,藏於內庫。而玄宗命弘文館學士元行沖,通撰古今書目,名為《群書四錄》。以陽城之好學,至求為集賢院吏,乃得讀之。宋有史館、昭文館、集賢院,謂之三館,太宗別建崇文院,中為秘閣,藏三館真本書籍萬餘卷,置直閣校理。仁宗覆命繕寫校勘,以參知政事一人領之,書成,藏於太清樓,而范仲淹等嘗為提舉。且求書之詔,無代不下,故民間之書得上之天子,而天子之書亦往往傳之士大夫。自洪武平元,所收多南宋以來舊本,藏之秘府,垂三百年,無人得見,而昔時取士,一史、三史之科又皆停廢,天下之士於是乎不知古。司馬遷之《史記》、班固之《漢書》、干寶之《晉書》、柳芳之《唐歷》、吳竟之《唐春秋》、李煮之《宋長編》、並以當時流布。至于會要、日曆之類,南渡以來,士大夫家亦多有之,未嘗禁止。今則實錄之進,焚草于太液池,藏真於皇史,在朝之臣非預篡修,皆不得見,而野史、家傳遂得以孤行于世,天下之士於是乎不知今。是雖以夫子之聖,起於今世,學夏、殷禮而無從,學周禮而又無從也,況其下焉者乎!豈非密於禁史而疏於作人,工于藏書而拙于敷教者邢?遂使帷囊同毀,空聞《七略》之名;家壁皆殘,不睹《六經》之字。鳴呼忄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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